夜還未深,但是暮色已經籠罩了整個大都會，灼眼的白熾燈接連亮起，街上的牌匾也閃爍著霓虹的色彩，大路上人滿為患,紅色的跑車載著歡笑的男女們奔馳而過,居民區裡則被暖黃色的燈光填滿,這個時刻是派對動物們夜生活的開始,也是普通溫馨家庭最常見的電視時間,不過世界上的資本家千篇一律,社畜的辛酸也不限於國籍人種。
即使美國有著相當嚴密的勞動法,也改變不了為了金錢向生活和資本低頭的打工人徹夜不熄的燈火。
不過,默茜·格雷夫斯並不在此列,她的固定工資比一些企業的領導層還要高,更彆提還有著源源不斷的灰色收入——萊克斯不是那種恨不得屬下不吃不喝白乾活的人,恰恰相反，他認為足夠的利益不僅可以調動員工的積極性,晦暗顏色的浸染也會使他們擁有更不加不可動搖的同盟關係——默茜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銀行賬戶了,反正那會是一個她幾輩子也花不完的數字。
她缺少為錢工作的理由,但是這個時間點，大都會數不清的寫字樓中仍有一盞燈是她點亮的。
辦公室中,默茜關掉最後一個文件,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癱在高檔的人體工學椅上,特殊貼合的支撐讓僵硬的腰部肌肉有了休息的機會,高強度的工作使她太陽穴兩側的血管以一種不健康的頻率跳動著,驟然離開顯示屏,視網膜上還殘留著一些熒光幻覺,她伸向右手側的咖啡杯，拿起來顛了一顛，輕飄飄的感覺使她意識到杯子裡黑褐色的液體已經見底了。
“dan”
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打著領帶的助理小姐有氣無力地咒罵了一聲，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卻實在不想邁開腿走到五米之外的咖啡機那裡去了。
是的，默茜不僅自己擁有一件獨立的，麵積與董事們不相上下的辦公室，裡麵的裝備也配備的非常齊全，從隔間裡的小臥室和衛生間，到放在角落裡落灰的跑步機，每一處細節無不透露出萊克斯的險惡用心——如果可以的話，默茜可以在辦公室裡一輩子為他工作，就連飲食問題都可以由配餐人員解決。
一滴奶不加的黑咖啡支撐住了默茜連續的高強度工作，但是這還不夠，她剛剛結束的隻是身為萊克斯·盧瑟的私人保鏢兼助理明麵上的工作，處理公司事務之類的，可她真正的工作可不是簡簡單單地把控公司賬務，人員流動或是科研進度——整個萊克斯集團的科研部門花費一年的時間得出的成果還不如萊克斯工作之餘閒暇時間玩出的一些小發明。
默茜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瞪著天花板上冷白的燈光，心裡默默想念著待在她們溫暖的房子裡的同性戀人和她們的兩個可愛的女兒。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從溫暖的回憶裡汲取夠了工作的動力，歎了一口氣坐直身子。
不管老板有多不做人，隻要一天還是她的老板，她就得一天為他工作。
默茜伸出手在桌麵上劃了一下，下一秒，純黑色的桌麵就變成了液晶屏幕，默茜輸入了密碼和指紋，隨後進入並開啟了安全係統。
萊克斯集團的總控室中，一個房間的監控畫麵被悄然替換，默茜辦公室的密碼鎖被瞬間重製，層層加密，窗戶也全部落鎖，電腦係統也連入了一個完全獨立的網路中。
這是每次默茜在辦公室完成機密工作的時候都會開啟的安保係統，它能保證在這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夠入侵這裡，以確保她手裡的資料的最大的安全性與保密性。
說實話，默茜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意義，注意，這裡不是說她覺得沒必要，默茜隻是在萊克斯身邊待久了之後，不是很信任這些措施能夠防範住誰。
她全程跟進了超人的克隆體康納·肯特的誕生，見證了他從培養皿裡的一個胚胎變成了可以一拳擊穿大樓的少年模樣，這項試驗的進行就在萊克斯集團的地下，而辦公室的加固防盜門甚至擋不住康納的一擊熱視線。
她的辦公桌位置正對著門，默茜可以肯定熱視線不會被金屬門阻擋半秒，而後迅速射穿她的腦袋。
當然，這裡隻是舉個例子，默茜從不擔心，或是懼怕氪星人們哪一天打上門來，君不見萊克斯盧瑟這麼蹦躂也沒被超人拎著脖子從天上扔下去，更何況她的老板是世界上最大的氪石收藏家，唯一可以與他比擬的也許隻有蝙蝠俠了。
而默茜作為萊克斯·盧瑟最忠誠的走狗，惡名昭著的萊克斯·盧瑟最冷血，奸黠的助手和保鏢，以毋庸置疑的虔誠與信服為萊克斯工作。很顯然，默茜是有氪石的，來自頂頭上司的饋贈，她把它放進了隨身攜帶的鉛製小盒子裡。
所以默茜擔憂的是其他人。
這個世界病變出了大把大把的超能人士，彆管他們是靠科技還是靠變異，還是靠天生的血脈，都一樣擁有著超凡的力量，其中一部分人成為了超級英雄，理所當然，這一部分與是她老板的敵人，另一部分成了超級反派，這裡麵也有一些是她老板的敵人，剩下的則是維持著假惺惺的塑料同盟。
這些超能人士裡，隨便選一個都有在滿是普通人萊克斯集團“上層”開無雙的實力，默茜覺得把機密資料放到哪裡都不如放到腦子裡安全，她雖然沒有自家老板那麼逆天的智商，經過訓練後把幾十萬字塞進腦子裡也是勉強能做到的。
於是她就這麼對萊克斯提出了疑問，得到了一個“我很像是逼迫員工以毀滅性方式傷害大腦的那麼沒人性的老板嗎？”的回答。
默茜：那不然呢？我積攢了五年的年假什麼時候能放？我甚至已經在馬爾代夫買好了度假用的小島，卻連回家看看養的虞美人是否還活著的時間都沒有，上帝啊我的戀人對此一竅不通……等等，我的兩個女兒還活著嗎？
不過，那天下午的對話確實令她印象深刻。
“rcy，rcy”萊克斯聽到這個問題後雙腿一蹬，把自己和轉椅與辦公桌拉開距離，轉椅晃悠悠地把他帶到那扇如空氣般清澈透明的巨大落地窗前，還轉了幾個圈，他的聲音此時沒有了每當產生新想法時的那種從容不迫，頓挫分明的語調，反而帶上了些許慵懶，拖著長音，粘稠而柔軟的腔調像是午後陽光下剛睡醒的腔調。
對於自己這位以“慈悲”為名，卻行事作風截然相反的下屬，萊克斯還是給予了極大的信任和寬容的，若是換成其他人，哦，誰在乎他們的想法，平庸之輩們就像蜂巢中的工蜂，隻需要勤勤懇懇地維持秩序運轉就夠了，他們不需要有“為什麼”，隻需要“收到”就可以了。
“因為我們所要防範的從來不是位於社會金字塔最頂端的這些人。”
他用手在陽光下比劃了一個三角形，又畫了幾條橫線。
“我的夢想是見證人間之神的隕落，不，見證還不夠，我要親手促成這件事的發生，等到綺麗的輝光墜落之後，再以勝利者的姿態在他的墳前撒下一片玫瑰。”萊克斯注視著大都會的天空，雙眼眯起，掩飾住那令人膽寒的癲狂，語氣繾綣：“有誰不知道我這麼想呢？”
默茜站在他身後，冷靜地看著老板第無數次看著天空發瘋。
也不知道每次超人路過就要把窗簾降下來的人是誰，默茜腹誹，卻還是在腦海裡迅速地搜尋萊克斯問題的答案。
“沒有。”默茜說，她一直保持著微微低頭的恭敬姿態，不管萊克斯有沒有朝向這邊。
萊克斯笑了，“沒錯，所有人都知道我想做什麼。”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默茜卻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