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鬼分明不舒服,卻一直強撐著沒主動說,倘若讓他知道自己反而因此疑心他,指不定委屈成什麼樣。
奚元得她回答,輕歎一聲:“沒關係,比起霜天台,此處的壓製也不算太痛苦了。”
——十足隱忍、十足可憐。
奚元這麼無意一提,曉羨魚才發現,他跟著自己就沒過上幾天舒坦日子。
有時候這渡魂也挺像盲婚啞嫁的。
倒黴鬼攤上她這麼個渾水摸魚的半吊子渡魂師……算他倒黴。
曉羨魚死去多年的良心,小小地複蘇了一下:“你放心,咱們很快就離開。”
奚元彎了彎唇,輕飄飄地“嗯”了聲。
曉羨魚小心翼翼地將他安置回了聞鈴傘,然後將傘收入袖中。
她呆愣片刻,好不容易才將奚元唇間沾血的模樣從腦海裡揮去,突然想到了個問題。
此處壓製陰鬼,為何那“阿姐”死後依舊化了怨鬼,回來作祟?
瞧阿音的樣子,顯然深受其擾,“阿姐”一直纏著她不放。
無頭女鬼此前現身時,穿著的服飾繁複華麗至極,還繡著古老的祭祀祝詞,想必那正是祭神時所穿的衣服。
結合這裡的情況,不難猜測,阿姐多半曾是祭品。
阿音是個聰明的小姑娘,用假盲來逃過一劫,可是她的阿姐卻被選作了祭品。
——沒準在阿姐心中,自己是替妹妹擋了災,因而心生怨懟。
曉羨魚思來想去,沒個答案。隻好等著何時再次輪到阿音前來送飯時,多問些細節。
然而,許是因為上回的意外,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再見到阿音。
*
這天,突然來了幾個女人,曉羨魚被她們蒙上眼睛,帶去了溪邊。
——洗身子。
山澗流水凍骨得很,曉羨魚瑟瑟發抖,不忘扮演害怕。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她牙關打著顫,“姐姐們,放了我吧。”
沒人回應她。
洗完,曉羨魚又被帶去另一個地方。
她們開始給她換衣服、編發。曉羨魚戴上了繁重的冠飾,細碎泠泠的聲響落在耳邊。
許久過後,覆眼的綢帶終於被揭下。
曉羨魚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麵銅鏡前。
她眼下所穿的,儼然是與“阿姐”身上那套彆無二致的祭神服。
——難道,祭神典要開始了?
曉羨魚側目看向窗外。
此時是傍晚,雲霞絢爛,流入狹窄的一線天,紅光塗染盈山村寨,寂靜而詭異。
她被人牽出了門,一步步去向村寨儘頭,走過陡峭石階,登上祭壇高台。
那夜見過一麵的族長正在祭壇上候著她。
村民則都集聚在了下麵——看得見的,都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不見的,也都仰頭朝著這邊。
祭壇中央,鑲著一麵淺池,中央隔了一道,分成兩邊。
蒼老的族長垂眸望了一眼那池子,轉身麵向人群,肅容沉聲道:
“諸位,明日便是祭神大典。今日,兩名‘祭牲’將在神池接受山神大人的檢驗。”
山神的……檢驗?
身後傳來腳步聲,曉羨魚回頭,看見了商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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