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玉安城中開始流傳,有位不知從哪兒來的富娘子,神秘又心善,隻做善事不露麵,沒準是菩薩下了凡。
“多一線功德,姑娘來世也許就能過得越好些。”趙錦寧如此道。
功德攢了,無人祭拜也不行。要有香火,才不算孤魂野鬼。
得知她是死在異鄉,連個衣冠塚都沒有後,趙錦寧便在院子裡立了個小小的墳包。
用他的一手好字在木牌上寫了雲秀的名字,立在上麵,每日晨起睡前拜一拜。
雲秀對著他虔誠祭拜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你瘋啦?”雲秀氣極,“當心叫下人看見了傳出去編排你……”
除了遇劫那次,雲秀從不在人前現身。
大概是知道人心能有多壞,在這一方麵,她倒竟比讀過不少書的趙錦寧還明事理。
趙家家大業大,眼紅的人本就不少,若是趙公子供養鬼物叫人發現了,肯定要大做文章,說不定會覺得趙家的財運都是靠這些邪門歪道得來的。
雲秀成了光明磊落的趙公子唯一的小秘密。
趙公子也成了她的小秘密。
那一根根香燭就好似海上浮木,她緊緊抱著它們,沉不下去,也控製不住方向,永遠到不了岸上。
能獲得的隻有片刻喘息。
但雲秀到底是個死人了,看得很開,她知道自己和趙錦寧總有分彆之時。
或許是他要成親了,或許是她膩味了,總之會有那麼一日。
隻是雲秀沒想到,那一日來得那樣倉促而慘烈。
*
香燭添了多少回,雲秀已記不清。隻知春去秋來,一載匆匆過。
那是個一如初見時的雨夜。
去外地與人商談完回來的路上,馬車猛一顛簸,一個乞丐撞倒在車前。
那乞丐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叫人毫不懷疑若將他棄之不顧,他會死在這個淒寒雨夜。
可是雲秀在趙錦寧的身體裡旁觀著,透過趙錦寧的眼對上他微微抬起的眼。
她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反感,下意識不大喜歡這個人。
可趙錦寧那瞬間的思緒波動通過身體傳達給了她。雲秀感受得到,趙錦寧望著那乞丐,想到了她。
趙錦寧下車,親自將乞丐扶進轎廂裡。
乞丐臭烘烘的,一下壓過了廂內原本的清雅香氣。趙錦寧並不嫌棄,用乾淨帕子擦了擦他臉上的水,仔細查看著他身上有沒有傷。
乞丐躺在榻上,眸光一轉,勾起乾裂滲血的唇,氣若遊絲地啞聲感歎:“你真是個好人……”
趙錦寧沒來得及回話。
在那眨眼不到的瞬息裡,連雲秀都沒有反應過來,駭人無比的白骨手便驀地伸來,銳利指尖刺向他眉心。
繼而一挑,輕而易舉地從他身上剝離出一團柔軟剔透的東西,星星點點的意識散落在其上,像流螢。
速度極快,動靜極小,馬車外的人絲毫沒察覺。
“頭一回見到這麼乾淨的魂魄”乞丐陰惻惻笑起來,“運氣不錯。”
雲秀猝然睜大眼睛。
生魂離體,肉身頃刻間成了具空殼,開始失去溫度。隻是仍舊有一絲未散的意識飄蕩其中。
那是趙錦寧臨終前最後一刻的念頭。
雲秀感受到了,他在說:“雲秀,快逃。”
雲秀沒有聽他的話。她逃不掉,也不想逃。女鬼不管不顧地現出身形,抓向乞丐手裡的離體生魂。
她要將他搶回來。
魂魄短暫離體,人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