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也害怕,但既然那位昭華公主也希望楊彥死了,想必她會幫我。”張小鯉有些不安地道,“再說……我也是拿張十四的命去打賭發誓的嘛。實在不行,我可能就找個地方把他送走,自己再另想辦法進驚鵲門咯。”
單穀雨微微蹙眉,說:“小鯉,我不想阻止你調查你姐姐的案子,但我始終覺得,從你救我開始,我便欠你一條命,至少,也是欠你人情。你不因為我是韃密人而對我另眼相待,還相信我,將一切和盤托出,我心中更已將你當作好友。”
張小鯉沒料到單穀雨突然說這個,茫然地看著她。
單穀雨說:“你雖與我同歲,但在我看來,卻像我妹妹,你待人,有一份自己的赤誠在,我很喜歡這一點。”
張小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心道自己倒是討姐姐們喜歡,單穀雨和蕊娘都說了類似的話……
單穀雨接著說:“但你的這份赤誠,很可能令你陷入危險。”
張小鯉擺手說:“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我願意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知道告訴你無妨,反而會令你願意幫我。今日我還被莫大人瞪了,因為我說,雖然阿奴死了,但我們也因此獲得了更多線索,他似乎覺得我草菅人命。”
“你隻是在阿奴死了之後,說出了正確的結論,這沒什麼不對。莫大人瞪你,是人的偽善罷了,他自己不也正在享用阿奴之死帶來的線索麼?”單穀雨淡淡地說,“何況你最開始是以為你能保護阿奴的。如果能選,你會用阿奴的命換線索嗎?”
張小鯉想說“會”,但張了張嘴,卻一時間說不出口。
單穀雨看著她,目光沉沉:“你不會。你不願犧牲阿奴的命,就像你不願意犧牲張十四的命,這很明顯,這是你的天性。”
張小鯉有點迷茫地說:“那,這是錯的嗎?”
“當然不是,我說了,我很喜歡你這一點。”單穀雨認真地說,“可是,你現在要做的事,不允許你有這樣的遲疑和魯莽——方才你居然還敢探聽昭華公主隱私,問她是不是用同樣的辦法對付曆任駙馬。”
張小鯉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當時,心情激動……我想,昭華公主想要楊彥死,必然也曾希望胡玨死。若胡玨是被昭華公主害死,原因隻是她不想嫁人,那可能還真是一場湊巧,我的追查,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胡玨與楊彥不同。”單穀雨卻搖頭,“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已薨的先皇後,正是胡玨的姑姑,說起來,胡玨算是太子的表弟,公主的表兄。他一表人才,還擅機巧。與公主青梅竹馬,公主待他,應是有幾分情誼的。”
“怎麼又是太子啊……”張小鯉眉頭緊皺,又突然一愣,抬眼看著單穀雨,“這些事……京城的尋常百姓都知道嗎?為什麼單姐姐你說起來如數家珍?”
單穀雨垂眸,說:“宮闈內的事,百姓怎可能都知道?我知道,自然是因為……我不是尋常百姓。”
其實這件事,張小鯉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單穀雨有明顯的韃密長相,又生得如此漂亮,無法自保的情況下,一個漂亮的異族女子,其實是寸步難行的。但她卻能在長安開一家醫館,還能時不時去遊醫,穿衣用度更是看似樸素實則奢侈。
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種冷冷的氣質,那是某種高位者特有的東西,張小鯉自己沒有,所以對此很敏感,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無論多想表現的與常人無異都很難,再彬彬有禮也不行,莫天覺是,單穀雨也是。
這也是為什麼張小鯉願意把一切都和盤托出的原因,單穀雨若要害她,有太多辦法了。
“你現在,就先把我當一個普通的醫女吧。”單穀雨平靜地,“至於我的身份,總有一日我會告訴你。我可能比你想得尊貴,更可能比你想得低賤,不過,我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的,因為我知道,無論我是什麼身份,你都不會在意。”
這話令張小鯉有些感動,她點頭:“好,你什麼時候想說了再告訴我。我絕不會追問,畢竟當初在柳縣,你也沒追問我嘛。”
單穀雨罕見地笑了笑,張小鯉說:“不過單姐姐,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
“你與那位太子殿下,是否相熟?至少,你知不知道他的事情?”張小鯉說,“剛剛你說,胡玨是太子的表弟,而之前在抱桃閣,楊彥出事的那天,其實……太子也在。加上之前莫天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覺得他肯定也是知道這案子可能和太子有關係,但不好同我說。”
單穀雨有些意外,想了想,說:“我同太子,隻有幾麵之緣……”
這個開場就足夠驚人的了,張小鯉心裡一驚,麵上儘量不表現出來。
“太子給人的印象,便是端方穩重。”單穀雨說,“他喜歡的女子,也是溫柔、賢淑的。無論是太子妃,還是他自己選的側妃,都是如此……沒想到,他居然會去抱桃閣。”
張小鯉說:“那公主呢?她向來這麼跋扈?”
“嗯。”單穀雨點頭,“從來如此,她受寵程度甚至高於諸位皇子,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她武功不錯,人也很聰明……”
張小鯉正要說話,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逢春醫館的下人的通報聲:“莫大人!”
張小鯉和單穀雨對視一眼,單穀雨說:“你去吧,我來照顧張公子。”
情況緊急,張小鯉也隻能拍了拍張十四的腦袋說了句“你乖乖的千萬彆發出聲音”就跑了出去,剛把門關上,外頭莫天覺便敲了敲門:“張小鯉?我能進來嗎?”
之前單穀雨教訓他不敲門便入內,這回他倒是長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