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奪向油燈處走去,回複著淮瓔方才的話:“你覺得合適嗎。”
不是問,是陳述。
不止酒壯慫人膽,黑暗也可以,譬如這時的淮瓔:“旁人進屋子不合適,殿下給民女換藥倒合適了。”
言語間,淩奪借著火折子的光看見了走到他身邊來的淮瓔。
“孤看你也沒拒絕。”
語氣裡,是不加掩飾的厭煩。
如此赤.裸的憎惡,在淮瓔的意料之外,料想是自己的頑笑開的不合時宜,淮瓔自覺閉了嘴。
——但沒閉上。
“殿下,我覺得你有些討厭我。”
淩奪往油燈裡加了油,撥了撥燈芯,用火折子點上,光影在他眉目間跳躍,更顯疏離。
淮瓔這才注意到淩奪頸側的青紫痕跡,還有一背觸目驚心的血痕。
“殿下,你受傷了?”
這傷從何而來?方才的刺客可是被他一招製服,所以與那刺客,不,應該說與他的那個屬下沒有關係。
“不關你事。”淩奪蓋上了火折子,正視她,“既然你覺得孤討厭你,那孤正好挑明了說。”
淮瓔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讓你父親解佩,帶著你一家子人回鄉,孤可承擔阮家後半生吃穿用度,否則…”
“否則”之後的話不必多言,若是能活著,誰也不用逃命。
淮瓔一知半解,輕聲問道:“是因為頂撞聖上的那件事嗎?”
淮瓔覺得不像。
若是聖上生阮執言的氣,豈會這麼處理事情。
“殿下,先處理你身上的傷。”
淮瓔上前兩步,淩奪便退後兩步。
停頓了兩息,淩奪才冷冷道:“若不離開,孤也不會放過阮家。”
淮瓔垂眸。
淩奪接著道:“你也不必在孤麵前故作柔弱,掩飾貪欲。孤最知道,你的心思有多肮臟。”
淮瓔感覺自己似乎是發熱了,淩奪的聲音愈發顯得空靈幽遠,她身形一晃,就要倒地。
淩奪見狀,又往後退了退。
淮瓔實實地往後一倒,“撲通”一聲,與敲門聲同時一響。
淩奪看著倒在地上的淮瓔,用腳輕輕推了推她。
門外方才敲門的僧人道:“殿下,這麼晚了,女醫實是遍尋不到,又不敢過於張揚。廟中也沒有乞士女,北邊兒平宜坊的廟裡倒是有,是否要去借上兩位?”
“不必,明日一早再去尋女醫便是。他二人如何了?”
淩奪打橫抱起淮瓔,隔著衣衫也能感覺到她灼熱的溫度,淩奪將她放在榻上,用手抵了抵她的額前,著實燙手。
僧人道:“那位公子傷的很重,還在昏睡著,長公主也已經歇下了。”
“好,去打盆冷水來。”
……
淮瓔做了一段冗長的夢。
她夢到了父親在朝堂上頂撞聖上的場景,是為勸告北伐一事。龍顏大怒,可父親什麼也不顧,緣由是因為顧中丞掏心窩子的跟他說了一堆事,讓他堅信北伐斷不可行,勸誡是言官之責,為家國計也為青史留名計。
她還夢見了今晚遇見的刺客。
這刺客同皇帝煽風點火,讓本就接連幾日受父親聒噪的皇帝更為惱怒,讓父親下了獄。
後來,是錦昭向皇帝的哭訴,是姝妃與錦昭的一唱一和,是……
是阮家所有男丁的流刑,婦孺的奴罰。
可在流放之前,卻有熊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