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冷哼一聲,“我自己清楚,勞煩不了你費心。”
林影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他抬眸看著坐在紅亭內的兩個女子,走出了靜雅軒。
“江大哥不是個道士嗎?怎麼會突然一見女人就走不動道了。”林影麵有憂色歎了口氣,側眸看著一旁的竹林,“等前輩回來要不要跟前輩說一下江大哥的異常呢?”
竹林的竹葉垂下露珠。
殷瑤現在很忙,她完全無暇管神玄院裡的事情。
“一個偌大的神玄院,就兩名副使和兩個典吏,要管理整整一個郡的鬼妖邪祟禍亂之事,哪裡忙得過來啊!”剛換了一身衣裳的殷瑤攥著手上從書吏房裡拿到的鐫有龍紋金印的鵝黃詔書,急急忙忙跑到了大門外。
“喂。”殷瑤望著蘇修竹無聊的背影喊道。
蘇修竹沒有聽到殷瑤的呼喊,他坐在神玄院前的台階上,一隻手托腮望著街對麵那座荒無人煙的吳府,另一隻手拿著一根樹枝隔空亂劃。
他心中正在想著街對麵這座府邸上那搖晃的鏤金牌匾何時會掉下來。
“你是耳朵聽不見了嗎?還帶這麼多東西。”殷瑤輕踹了蘇修竹一腳。
蘇修竹回眸瞥了一眼換了身乾淨利落的月白色騎裝,頭戴白紗鬥笠的殷瑤。
“瞎劃打發下時間,水陵城距離這裡起碼有上百裡,不備點乾糧衣物,難不成真就朝飲露水,夜吹風啊?”蘇修竹將手上的樹枝甩在一邊,提起一旁的包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塵。
殷瑤眉頭緊皺道:“院裡不是有用來裝物的空間法器儲物袋,大小如錦囊一般,方便攜帶,你何不帶著它?”
蘇修竹眼眸低垂望著阮櫻束腰的絲絛,絲絛下懸掛著一個碧色蓮紋錦囊。
“咱們這神玄院又不比彆處,隻有一個青蓮囊,要想有其他的就得自己去找材料做。”蘇修竹張嘴剛想打個哈欠,瞥見殷瑤的目光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真是聽信了殷瑤的鬼話,明明她說要早去早回,自己卻在這院門口等了至少有一個時辰。
“那將你的包裹給我,我一同裝進去。”殷瑤望著蘇修竹手上提著的靛藍色包裹說道。
蘇修竹將包裹斜挎肩頭,瞧了眼殷瑤,“院裡送的東西哪有什麼好東西,青蓮囊用的異獸皮毛材料都是下等劣質,裝不了多少物件的。”
“姐姐,算我求你了,早點走吧,我還想早點回來呢。”蘇修竹見殷瑤站在原地沒有理會自己,而且還有想要把青蓮囊裡東西清出來的動作,頓時欲哭無淚望著殷瑤求道。
他等得腿都坐麻了!
殷瑤看著蘇修竹這般模樣,輕咳一聲,“好,讓城外備馬的駔儈等太久也不好。”
殷櫻走下台階,往北而走。
“我的好姐姐,水陵城不是在南邊嗎?你怎麼往北走呢?”蘇修竹扶額望著往青居街北麵快速離去的殷瑤喊道。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阮副使和顧副使不讓阮櫻私自外出了。
殷瑤臉頰浮上一絲尷尬,她沒有停下腳步,仍是徑直往青居街北麵出口而去。
“這裡出城更快。”殷瑤的聲音依舊洪亮,且堅定。
蘇修竹瞧著殷瑤沒有絲毫停頓的步伐和背影,對自己剛才的判斷產生了一絲懷疑,難不成北邊有更近的道路通往南城門?
日落黃昏。
蘇修竹深呼吸一口氣扶著城牆,他要防止自己一口氣沒緩過來,氣得昏厥過去。
蘇修竹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殷瑤明明之前是個極為靠譜的同僚,神玄院大小事務皆能理得井井有條,就連兩位副使在某些事情上都在殷瑤麵前表現得極為聽話。
怎麼出趟門就像是變了個人。
“一匹騅馬,一匹驪馬,四肢矯健,體無病,您仔細瞧瞧有甚不滿意,我隨時都能換。”駔儈笑臉盈盈望著殷瑤說道。
殷瑤望著麵前黑馬和毛發蒼白相雜的馬淡淡道:“不必換了,一共多少銀兩?”
“您說這話就生分了,您既然是這位修竹小兄弟的朋友,那便也是我徐某的朋友,兩匹馬而已,無需要錢。”駔儈連連擺手,神情嚴肅的對著殷瑤說道,“除非您不認我這個朋友。”
“那就謝徐兄弟了,改日回來請徐兄弟吃酒定不要推辭。”蘇修竹伸手按住殷瑤仍要掏錢的右手,他臉上浮現笑容朝著駔儈拱手道謝道。
駔儈亦是點頭拱手笑道:“一定一定,那就祝二位一路平安!”
蘇修竹望著駔儈走遠回城,這才側頭看著眉頭緊鎖的殷瑤,“你是要這匹黑馬,還是旁邊那匹毛發蒼白相雜的馬?”
“騅馬。”殷瑤牽著毛發蒼白相雜的馬,她猶豫了一下看著蘇修竹問道,“為何不讓我給錢?”
“這駔儈前段時間馬廄壞了,跑出來烏泱泱一群馬,我又當了個好心人幫這個駔儈把逃入山林鄉村的馬匹都抓了回來,避免了一大筆損失。”
蘇修竹翻身上馬,拽著驪馬的韁繩,在原地小轉了幾圈。
殷瑤也跟著一同上馬,從殷瑤熟練上馬的姿勢來看,她以前沒少騎過馬,“但這與我們今日買馬一事毫無關聯。”
蘇修竹瞥了一眼騎馬行走的殷瑤道:“怎麼會沒有關聯呢?他欠我一人情,今日不就還了我嗎?”
“倒是重情重義,用錢確實有些汙穢他了。”殷瑤若有所思說道。
“也不是重情重義,兩匹馬對於這個擁有幾十匹馬的駔儈而言無非小利,能讓你我所欠下的人情才是大利。倘若有天他有事求你,且不說你答應不答應,看在今日贈馬的份上,你見還是不見呢?”蘇修竹望著騎馬來到自己身邊的殷瑤問道。
殷瑤眉頭緊皺道:“你不是說今日就算是還你的人情嗎?”
“他還得是我,那麼你呢?”蘇修竹望著殷瑤反問道。
殷瑤牽轉馬身,欲追上那進城的駔儈,“那我還是把錢還給他吧。”
“可古語有雲,論跡不論心。我們又不是彆人肚子裡的蛔蟲,他們怎麼想我們不清楚,萬一他單純隻是想幫忙,而沒我想得那麼多呢?”蘇修竹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問道。
殷瑤望著蘇修竹眯起來的眼睛。
蘇修竹臉上掛著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更是讓殷瑤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以你是在故意打趣我。”殷瑤看著蘇修竹平靜說道。
“你讓我在院門口等了那麼久,又帶我在淮寧城繞了這麼遠的路,不逗逗你,怎麼解我心頭氣呢?”蘇修竹再也控製不住臉上得意的笑意。
他開心大笑,一甩韁繩,縱馬隨著奔入夜色茫茫大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