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朝著瀚海帝都而來。”
胖子一邊說,一邊朝屋中大喊。
“天上好像有一顆流星。”
正在和老人鬥眼的西域女子,張錦兒聽到胖子的呼喊聲,臉上露出一絲怒氣。
“今日算你贏了,我去看流星。”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老人哈哈大笑。
“在哪?在哪?”
“姐,在那,你快看。”
少年急忙給長姐指明方向。
“哇,好漂亮啊,這麼大的流星。”
西域女子滿臉雀躍。
禪房之中,方丈與老人敘舊,隨口說了一句。
“何必和一個孩子較勁?”
沒成想,回答方丈的卻是一句戲言。
“不看白不看,裡裡外外都是贏。”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不僅是個老叫花子,還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老色鬼,有時候瘋子說的話不一定是瘋話。”
“老禿驢,佛門不打誑語,老瘋子是不是在背後議論我?”
“有就是有,無就是無,有亦是無,無亦是有。”
“老禿驢,彆和我打機鋒,我不參禪。”
方丈輕歎一聲,心神之中閃過無數畫麵。
三十年前,兩人同遊,所問所答,皆是禪機。
方丈第一次動了凡心,也是最後一次動凡心,他想收下老叫花子這個弟子,傳承衣缽,沒想到年輕時候的老叫花子隻說了一句話,便打消了他的念頭,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大和尚聽完此話,歎了口氣。
年輕時候的老叫花子又說了幾句。
天底下最大的大和尚不應該在地獄麼?
天底下最君子的讀書人不應該在書屋麼?
天底下最神仙的天師不應該在斬妖除魔麼?
年紀輕輕,便已經知道人生落地何處,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一眾少年正在仰望流星墜落,就在這時,瀚海帝都鳳凰台上出現一道劍光,猶如銀河倒掛,席卷而上,流星垂落,氣勢洶洶,但是麵對席卷而上的銀河瀑布,猶如強弩之末,最後消散在夜幕之中。
“瀚海帝都果真是藏龍臥虎。”
張心奴望著恢複平靜的浩瀚星空,喃喃自語。
“心奴大哥,難道剛剛那個不是流星?”
“是流星,也不是流星。”
張心奴滿臉微笑,此次瀚海帝都之行對他來說,收獲頗豐,西域女子滿臉怒氣,正要責怪張心奴,你說的什麼話,什麼是也不是的,隻不過轉念一想,從前的心奴大哥可不會如此說話,難道是榆木腦袋開竅了,那以後可就好玩多了。
瀚海帝國
皇宮禁地
占星台
夏日星光璀璨,最適觀星。
一個老人正在觀星,此地懸空,百米之高,望而生畏,可是老人仿佛沒事人一樣,負手而立,站在又長又窄的木板儘頭。
一個少年探出頭來,看了看窗外的木板以及木板儘頭的師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師父為什麼總喜歡站在那裡看星星,那麼高,那麼窄,風還那麼大,就不怕掉下去麼,少年滿腦子問題,隻是每次少年問及此事,師父總是用同一句話回答,高麼?窄麼?大麼?眼看一定為實?耳聽一定可信?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可是不管老人如何說,少年始終沒有踏出那一步。
今夜,老人再次走出占星台,仰望星空,少年一如既往地躲在屋中。
“師父,今夜天象可有異?”
老人並沒有說話。
少年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冊子,在空白處標注好年月日,然後在後麵寫上一個字,安,今日所寫,神龍五五八年六月初六,安,就在少年寫完安字之後,突然發現天上有一顆流星墜落,速度之快,星光之盛,已經難以用心中言語表達,少年就這樣呆呆地望著流星,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從鳳凰台上拔地而起,猶如銀河倒掛三千尺,朝流星席卷而去,漫天星光瞬間將流星淹沒,最後,消失在夜幕之中。
少年歡呼雀躍,太好玩了,師父不是說今夜無異象麼,難道師父沒有算出來,看來師父還真不是神仙,少年望著夜幕之上的銀河,整個心神已經隨它而去,殊不知,此時此刻,自己已經踏出占星台,站在這僅僅一尺之寬的木板之上。
瀚海帝都
鄴城
雲霄樓
白衣青衣站在雲霄樓頂。
“知恭兄,怎麼回事?”
“兩位絕世高手對陣,算是開了眼了。”
“瀚海帝都果然藏龍臥虎啊,若不是事太多,我都不想走了。”
“瀚海帝都如汪洋大海,難道天衍帝都就是個小池塘?”
“難道...”
“等你踏入煉神境,自然知道。”
瀚海帝都
鄴城
王陽府邸
十八位異姓王共聚,沒有任何下酒菜,隻有烈酒,用大塚宰王陽的話說,天底下最好的下酒菜就是兄弟之情,朋友之義,十八人喝得四仰八叉,有的甚至爬到了桌子上,打起了呼嚕。
北地夏日悶熱,晚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老管家坐在大塚宰王陽身邊,就這樣靜靜地守著這位老將軍,老管家這條命算是賣給了瀚海帝國,賣給了世龍大帝,賣給了大塚宰王陽,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天下太平久了,誰還記得他們當年是如何征戰沙場的?誰還記得他們當年是如何平定北疆的?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如今大不一樣,天下太平二十年,一代新人換舊人。
如今的人不喜歡喝烈酒,倒是那甜甜糯糯的酒更受歡迎,如今的人不喜歡騎烈馬,倒是那隻能用作儀仗的大馬更受歡迎,如今的人不喜歡舞刀弄槍,倒是那詩酒花茶琴棋書畫更受歡迎,就像天下四榜裡麵寫得那樣,天下十絕色必定通曉八絕之一,不然的話,都不好意思被人稱作美人兒。
不過話說回來,誰還沒年輕過,誰還沒風流過,時過境遷而已。
年紀大了,心變小了,以前總想著天涯何處無芳草,如今隻想著媳婦孩子熱炕頭,可是老管家沒有媳婦,也沒有孩子,沒辦法,身子廢了,除了這身氣力之外,老管家已經身無一物,心中掛念的恐怕就隻有大塚宰一個人了,畢竟是換命的交情。
還記得當年那場死戰,三千人死死拖住三萬敵軍精銳,還未封王的大將軍王陽率軍強攻鄴城,終於在敵軍增援到來之前,拿下了鄴城三台,從此之後,瀚海大軍才有了立足之地。
大將軍王陽率軍趕到孤狼關的時候,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有自己兄弟的,可更多的是敵人的,大將軍王陽從死人堆裡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老管家,一場死戰,身體廢了,一輩子也沒法生孩子了。
老管家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大塚宰王陽旁邊,看著散落一地的酒壇酒碗,臉上露出一絲喜悅之情,這輩子有過一段轟轟烈烈,這輩子有過一段刻骨銘心,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