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2 / 2)

承平年少 青城山黛瑪 5374 字 2024-04-09

太子心想:要是這條路也永遠走不完便好了。

他不覺向寶珠看去,寶珠正抬頭望著天際那一排歸巢的留鳥,暗自歎息:若是這一天不會結束該多好。

十月初九,聖駕回鑾。

自湯泉行宮回來便被關押起來的白賢妃,此時總算可以在長禧宮裡禁足思過。

從始至終,皇後並未斥責她,也未懲罰她,隻命她每日抄寫前朝仁孝皇後所著《內訓》,且不曾強求進度。故而,賢妃還主動早晚禱告,祈求皇帝長壽康健。

皇帝感其知錯能改,況且四皇子雖有伴當乳母等精心照料,到底應當由生母關懷,十一月底,皇帝下旨解了賢妃的禁足。

而帝後之間如春雪初融的關係,再次僵冷下來。

寶珠偷偷留意著皇後的情緒,發覺她仍舊非常泰然。甚至於立冬之後,有一日寶珠新換了身鮮煥的襖裙,皇後見了,嫌她頭上的首飾太清簡,當即召來張姑姑,翻箱倒櫃地找起了年輕時的幾副頭麵,讓寶珠自己挑選:“明年就要及笄了,專給你打的釵兒環兒都有,這些裡頭你瞧瞧可有喜歡的?隻在笄禮上用用,好歹也算是種傳承。”

寶珠起初隻當她是找點兒消遣,借著給自己辦笄禮打發日子罷了——能夠效仿先賢“彩衣娛親”,自然是她莫大的福分。

不想,皇後是非常鄭重地在安排這件事。從行禮的吉期、宮殿、冠服,到主人、正賓的選定,一概親力親為,以至令寶珠感到心驚膽戰的地步。

笄禮的主人,應該是受禮者的母親,由皇後親任;為她加笄的正賓,則是才德出眾、兒女雙全的二公主;有司、讚者,亦無不是都中的高門貴婦。

直至寶珠看到觀禮者的名單上,眉舒赫然在列,她方才鬆了一口氣。

過了年,眉舒的三年孝期就滿了。想來她的婚事,仍要憑皇後做主。

三月初三上巳節,俗稱“女兒節”,花明柳媚,春風和煦,是踏青宴遊的好日子。寶珠的笄禮,就定在這一日。

此前她齋戒了三日,又以蘭湯沐浴,垂發披於兩肩,著采衣采履,作女童打扮,在莊穆的樂聲,隨著女官緩緩走進正殿中。由皇次女昭華公主為她梳起發髻,插上木笄,讚者正笄,此時樂聲暫歇,由宮人吟唱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綿鴻,以介景福。”

接著,寶珠由女官引導,進到東暖閣裡,換上淺色無紋飾的襦裙。

再回到正殿來,向賓客展示,並向皇後及正賓行第一次禮,隨即麵向東麵正坐。

正賓再次浣手,回到她麵前,接過有司捧上的發釵,讚者為寶珠去笄,正賓簪上釵,頌祝辭:“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讚者又正釵。賓者向寶珠行揖禮。

寶珠回到東暖閣,更換與頭上發釵相配的曲裾深衣後,再至正殿,分彆向皇後及正賓行拜禮。

再行三加,去釵加冠,正賓祝辭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換上相應的大袖禮服,向皇後及正賓三拜。

正殿中笄禮的陳設撤下,有司置醴,正賓請寶珠入席,接過醴酒,走到席前,麵向寶珠,念祝辭曰:“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寶珠再行拜禮,正賓回拜,寶珠將酒灑於地上作祭醮,杯置於席案上,隨即象征性地進一點飯食。

最後,她來到皇後麵前,聆聽教誨,拜答曰:“某雖不敏,敢不祗承!”

國朝女子不取字,笄禮至此完畢。皇後步下台階,欣慰地拉起寶珠的手:“及了笄,就是大人了。”含笑理一理她釵冠垂下的珠串:“回去稍歇一歇,咱們借你的好日子,還要聚一會兒呢。”

寶珠答“是”,行禮退下了。她穿著繁重的服飾,仍由宮人引著,慢慢往外走去,步履端莊而不失舒緩婀娜。

行至院中,忽見太子一陣風似地來了,寶珠連忙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跟前時,微微屈膝俯首,兩手在胸前,向他行了萬福禮。

太子竟呆了一瞬,方才一揖到底,向她回禮。

錯身離去的寶珠不曾發覺,立在殿中的眉舒卻看得真真切切,太子的耳朵紅透了,甚至在進屋良久後都沒有消退,一如太子本人的魂不守舍。

他一定很懊悔錯過了寶珠的笄禮,但因為皇後的吩咐,不得不留下來。

在座的女賓客都與皇室有著各式各樣的姻親關係,唯獨眉舒一人,尚未婚配。

皇後的用意,從來不曾遮掩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