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姨媽見盛紘可算是到了,心中腹稿準備了好久,此刻也總算是得以說出,
“我們家原也是念過書的。”
一句話剛出,盛紘便知道,衛姨媽這是在點他,怪他苛待了衛小娘這位良妾。
可,平心而論。
盛府待衛小娘的月俸一分沒少,噙霜也不曾去刁難她和明蘭,王若弗更是將其母女視之為空氣,盛老太太基本不插手盛紘自己的後院之事,盛府中對衛小娘最多隻是缺了點關心,這……這難道還是什麼大錯嗎?
可盛紘不知,對於衛小娘如同兔子一般的性格來說,這種漠不關心,卻是讓她覺著四麵楚歌、危機四伏,將她逼入死路的罪魁禍首。
錯的是盛府,又或者是衛小娘自己嗎?
不。
錯的是這個容許三妻四妾的時代,錯的是感情中沒有一碗水端平之說,錯的是衛家需要靠女子的犧牲來換取一家的存活,錯的是這個時代竟不給自小知書達理的才女一丁點謀生之路。
“大姐姐從小跟著爹爹習文,我大姐姐知書達理,她不是那些糟爛門戶,若非先父早亡,家裡七八張嘴等著吃飯,大姐姐命苦她……”
盛紘打斷了衛姨娘的話,他說道,
“你家姐如此知書達理,焉能不知父子君臣內外有彆。”
言外之意就是,你家姐姐在天有靈,也不會同意你把明蘭接走的。
且有一就有二,接走了明蘭那留下的小兒子呢?是否也一並要帶走?
這合乎禮嗎?
“我家尚且寬裕,子女都有一口飯吃,若是家裡吃不起飯了,再去求衛娘子也不遲嘛。”
盛紘自謙用了‘求’字,實際上卻是將衛姨媽所有的說辭都堵了回去。
語氣中雖然帶著商量,可表示出來的態度卻是寸步不讓。
盛紘是文官,論嘴仗比之衛姨媽要強上不少,更何況這件事他問心無愧,所以更是沒有讀出衛姨媽懷疑林噙霜的暗示。
衛姨媽觀察了盛紘的態度,見他坦蕩不似作假,最後試探道,
“我姐姐突然過了身,聽說是生產時孩子過大,且憂思過度、心脈俱弱、身心俱疲所致。
當時大娘子同通判全都不在家,就一個小娘操持,”
盛紘聞言眉頭一挑,這些個細節究竟是誰在衛姨媽麵前嚼的舌頭?
這不是明顯在挑撥離間,暗示衛小娘死得蹊蹺,意指林噙霜以掌家權利謀私嗎?
王若弗其實也覺著尷尬,她有意替林噙霜解釋,
“衛娘子生育後血崩離世,我們心裡也是難受得很。
隻是這件事怪不得林……”
而盛紘知道此事生了嫌隙,那解釋也隻會顯得欲蓋彌彰,尤其是王若弗這樣的說法。
所以,他打斷王若弗的話,對著衛姨媽問道,
“衛娘子哪裡聽來的這些話?”
衛姨媽自然不會說,這是明蘭同她說的。
孩子的視角難免有些局限,衛姨媽擔憂若林噙霜真沒做過手腳、又或者做得隱蔽讓盛府所有人為其背書,那麼日後明蘭在盛府中可真就是裡外不是人了。
所以她轉移話題,重複著她唯一的訴求。
“我是個蠢人,我想著通判高升,他要去京裡,這大娘子不知有多少事情要顧,我把她接了去,這也是給大娘子分一點擔子。
誰知道那位媽媽竟疑心我是打秋風的。”
盛紘眉頭一皺,明知是誰卻怒斥道,“這是哪個蠢貨說的這種混賬話!”
“是啊,簡直是愚蠢!”王若弗跟著附和道。
“明蘭在盛家絕不是個累贅,你瞧著她病了的這幾日,不是郎中每日早晚把脈,還有七八個女使在一旁圍著呢?”
“衛娘子放心,明蘭姓盛,小兒子也姓盛,都是盛家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