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請了假,去走訪大學。
周京臣的車泊在街口。
有一個月沒碰麵了。
周夫人打電話約他母親節吃團圓飯,他派秘書送了禮物,本人卻沒出現。
她走過去。
一如往常,坐在左側。
周京臣的鼻梁骨架了一副金絲眼鏡,覆著深邃緊致的眼皮,程禧初中同學也有混血兒,不如他立體。
是一種性感優越的,過目不忘的英氣。
他遲遲沒開口,程禧攥著書包帶,“你住在哪。”
“市區。”
她抿唇,“為什麼不回老宅?”
“工作太忙。”
周京臣態度冷漠了,和她氣氛也疏離了。
一夕間,變化極大。
“五月的模擬考,我447分。”
“母親告訴我了。”他神色淡薄,自始至終,未看她一眼,“數學52,有進步。”
程禧攥得太緊了,指甲蓋發白。她直覺,周京臣的變化是因她而起。
得罪他了嗎。
副駕椅擺著奢侈品的袋子,隱隱的邊緣是方形胸領,鑲嵌了蝴蝶結,女款衣服。
她腦袋轟隆。
周京臣談戀愛了...
“回去,試一試。”驀地,他出聲。
把袋子遞給她。
牛仔裙和米白涼鞋,適合畢業季。
均碼。
一秒,大悲大喜。
“哥哥,送我的?”
“嗯。”
“貴嗎?”
“沒花錢,垃圾場撿的。讓何姨消毒,清洗,你湊合穿,不臟。”周京臣脾氣一般,表情也一般,無情緒。
她不信,“我怎麼撿不著?”
“翻垃圾桶的人多,你自然撿不著。”他一本正經,“在垃圾場,遍地是廢品,倘若你運氣好,撿寶貝。”
秘書一邊駕車,一邊噴笑,“周總工逗您呢,他特意去商場挑的。”
“多嘴。”他惱。
“謝謝哥哥。”她高興。
幸好,不是送其他女人的。
周京臣審視她。
可恨。
收了好東西,笑了;他沒拿東西,她耷拉臉。
也不關心他睡得怎樣,吃得怎樣,辛不辛苦。
小白眼狼。
......
車抵達西港大學,校長在門口恭迎,“周公子,周小姐。”
除了周淮康夫婦的圈子,和周家略有交集的外界人士,大多認為她改姓周了,甚至認為她就是周家的小姐,不清楚所謂養女、姓程的內幕。
她環顧四周,是一所三本院校。
學費高,專業小眾花哨,周家隻圖她混個本科文憑,學曆是權貴家族的門檻兒,周夫人一心捧她做官太太,而且是大官太太。
必須裝點門楣。
程禧跟隨周京臣在教學樓和食堂逛著,校長奉承,“周公子與妹妹的五官神似啊。”
“神似嗎?”周京臣揚眉,打量程禧。
初見她,八歲的乾癟小豆芽,紮著小歪辮,一對梨渦,杏眼,齊劉海...雖不漂亮,但靈動可愛,程衡波愛如珍寶;九歲,登門拜年,她抱著他腿,‘京臣哥哥,紅包。’;十歲肺炎住院,周家三口去探病,她躺在床上,小大人似的一句‘今天不方便待客,等我康複了,給叔叔阿姨和哥哥倒水賠罪。’
那會兒,周夫人很稀罕她。
因此,她十二歲程家出事,周家完全可以安頓在另一套宅子,雇幾個保姆廚師養育她,偏偏帶回老宅撫養了,給了養女的名分。
“喜歡這所大學嗎。”周京臣問她。
她搓著發梢,“不喜歡。”
校長一聽,焦慮了。
周家的千金可是一尊大佛,學校有了她,申報大額資金補助太容易了,各部門一路綠燈,“周小姐哪裡不喜歡?”
“沒有燜筍和粉蒸排骨。”
校長一愣,“這...”
這是為了文憑,是為了解饞啊。
周京臣凝視了她半晌,嚴肅的一張臉終是沒忍住笑,“如果吩咐食堂,添上你愛吃的菜,喜歡嗎?”
她點頭。
......
中午,回周家。
周淮康夫婦不在。
他撂下書包,喝了一杯茶,又出門。
“哥哥。”她鼓足勇氣,喊住他,“下星期高考...你回來嗎?”
程禧曉得,周淮康夫婦收養了她,照顧她母親,她要安分,明白自己的身份,沒資格、沒底氣沾染周京臣。
隻是,讀了大學,碰麵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或許某一天,他娶妻,生子,去外省...她不願承認,不願麵對那一天,又如何呢?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一個無血緣的養妹,他組建了家庭,不可能再關注她,惦記她了。
這段日子,是最後的溫情了。
周京臣背對她,“儘量趕回。”
他上車,秘書調頭的一霎,後座降落車窗,“高考460分以上,有獎勵。”
程禧浮起的笑,又滅了。
什麼時候出分數,他什麼時候趕回。
並非陪她高考。
她盯著車駛出庭院,駛出小區。
查詢高考成績的當天,周京臣果然回家了。
程禧超常發揮,517分。
數學選擇題全部蒙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