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崔正這樣的行事風格好嗎?隻能說,有利有弊。】
古古細細說來,聲音不急不徐,【利在於他永遠不會背叛他的法,他就是法本身,是永遠不會被收買賄賂的存在;弊在於,他不會‘思考’,他隻會依法辦事。換個角度想想,若法出現失誤,他也不會覺察到判決的不妥,不知靈活變通,這就是一個弊處。】
古古莞爾一笑,【但沒關係,他的不足之處,白晉緣會給他補上。
崔正回京審理白晉緣母親之案後,朝堂上,二人針對新法的條令時有爭端,經常辯法。
不是這人覺得這條法令太過嚴苛,就是另一個人覺得對方的觀點太過柔和,所以兩人越吵越凶,最終誰都難說服誰。
比如某天早朝,二人就民襲官這一條的罪責該判何刑又吵了起來,白晉緣主張該視傷情嚴重程度來量刑,按輕重程度分判有三大類,罰錢、杖刑以及死刑;
而崔正認為,則該沿襲舊律,輕則杖刑、重則死刑。】
【其實從這一點上不難看出崔正和白晉緣二人思維方式上的差彆的,崔正的出身決定他的前半生必定處處受人尊敬居多,下意識裡就比白晉緣更在意階級間的上下尊卑。
當然,這不是說他這個人就慣會擺架子、愛麵子、喜歡看人在他麵
前低他一等什麼的,而是,這是一個連他自己都沒能發現的地方。】
怕人不理解,古古還特意說的通俗易懂了些,【就好比,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你想讓他體會種田人的辛勞,這可能嗎?
不可能。
他頂多知道種田人辛苦,但如何個辛苦法兒呢?他不知道,也不能感受。】
【再比如,崔正一個簪纓世家嫡係二房的大公子,家中奴仆上千,而對於這些人的伺候和供養他早已習慣,他會對身邊這些伺候的人心存感謝嗎?】
當然也不會,因為他早已習慣這種人上人的生活,古古重審道:【那是在古代,有著嚴重的階級劃分,可不是在現代呐。】
【崔正從小到大所看到的、聽到的、身邊所接觸的人,無一不敬他,多待其友善,他們對他的恭敬讓他覺得是一種常態,無形之中他早已適應了這種階級生活,思維也是這樣。
換句話說,他覺得民不該襲官這才是正常的,因為民是普通人,而官卻是仕,百姓膽敢對上官出手,這是大不敬的行為,輕則杖罰有何不對?】
【於是早朝剛結束,被氣的忍無可忍的白晉緣都等不到皇帝離開就直接脫靴,一鞋底拍崔正臉上,大罵他是塊榆木,哈哈哈哈……】
古古直接笑出聲來,【沒錯,這就是大宸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鞋底拍臉案。】
【據記載,當時白晉緣一鞋底拍崔正臉上後,還十分囂張的叫囂著要崔正依法辦他。
而按當時的律令呢,白晉緣隻需要被罰俸三月並且賠禮道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但這事兒倘若是平頭百姓來乾,恐怕得被杖責。】
【時人都以為崔正要跟白晉緣結下仇來,最不濟肯定也要報複他一頓,但沒想到,他反被對方一鞋底拍醒了,生出感悟。
並且,這件事還在曆史上衍生出了一則令現代廣大網友都耳熟能詳的的寓言小故事——數米思過。】
古古還皮了一把,又把這句成語的熱門詞條隨便拎了幾條出來:【這個故事又名,‘數一數有多少粒米,看我今天有沒有犯錯?’】
【‘數好每一粒米,爭當更好的人。’】
【……】
天上,古古說的興起,臉上的笑容是越發燦爛。
其他人或許還不懂他話中的意思,滿頭霧水。
啥玩意兒?數米?
隻有此刻的崔氏主家,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的人:……
一片安靜之中,有少數幾人默默抬起手,擋住臉,被袖子遮住的臉上還微微泛著紅暈,而其他人或沉默,或淡定,至少麵上是未露分毫情緒。
而崔正的父親母親遠比這一屋子的人心裡都要更加尷尬,他們家大兒子這個怪癖,試問嫡係兩房的人誰不知道,但是,這也僅限於他們這些人知道啊,怎麼還弄得後世出名了呢?
哦,恐怕等會兒在大宸也要出名了,真是可喜可樂,可喜可樂。
“少清他……這習慣還沒改呐?”
過了半響,坐在主位上的崔家主、也就是崔正他大伯輕聲問說。
崔母臉蛋紅紅的,低頭,尷尬不語,崔父一慣嚴肅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局促、窘迫,但無奈崔正是他兒子,他這個做父親的總免不了要為他兜底回護幾分,拱手回稟道:“少時舊習,多年未曾再有過。料想是心情鬱結,這才又重拾了一回。”
是啊,從小到大,有哪個不要命的敢拿鞋底拍崔正臉上的,恐怕此等造次之人,不等來到崔正麵前就已被人拖走了。
隻有白晉緣這個混不吝的,是個例外。
崔父答完之後,崔家主屋沒人再開口說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