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北鬥石(九)(1 / 2)

第二日, 靈江從季玉山的口中得知三天以後他們就要啟程前去西南,並且殷成瀾會一同隨行。

“因為這次他身上的毒發作?”靈江站在窗台上, 瞅著季玉山提筆寫字。

“並不全是, 我聽嚴兄說,似乎殷閣主要去西南見一個人。”

靈江看出他寫的正是家書,問道:“什麼人?你也去?”

季玉山放下筆,掂起信紙輕輕吹著上麵的墨,笑了一下,說:“那就不清楚了。嚴兄要去西南,我是要作陪的,畢竟他幫了我一個大忙。唉,我爹娘收到書信,大概又要生我的氣了.”

他說著,往窗台上瞧了一下,看見靈江小鳥正頂著呆毛一臉嚴肅的歪靠在窗欄上,心事重重的模樣。

它那豆大的肚子裡也不知道能裝的下多少心事, 不過不用問, 季玉山也知道必定每一件都與殷成瀾脫不了乾係。

靈江回神, 淡淡道了句“你休息吧”, 便消失在了原地。

還未關上的窗戶迎進來微涼的夜風,星幕低垂, 隔壁的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 嚴楚站在門口, 冷嘲熱諷的說:“還不去睡, 被凍死了彆來找我要藥。”

說罷,又將房門重重關上。

季玉山低頭看著手中的家書,笑著搖了搖頭。

三日後,與萬海峰隔海相望的岸邊出現了一隊車馬,前後共三十多餘漆黑如墨的高大駿馬,伍中僅兩乘車,由四駕牽引,梨木為車壁,上刻暗色翻湧浪紋飾,跑起來又疾又穩。

行伍中有天青色的旗幟,旗上一隻雄鷹展開狂傲的雙翅盤踞上麵,迎著海風獵獵作響,張揚瀟灑。

當車馬在狼藉的紅塵中奔馳時,一聲嘯聲忽然從車隊中扶搖直上雲空,與之呼應的是一隻雪白的雄鷹張開遮天蔽日的兩扇巨翅,從矗立在磅礴大海中央的萬仞山峰上迎風直衝海麵而來。

在神鷹海東青身後,群鳥追隨,身披烈烈如血的夕陽,浩浩蕩蕩飛出仙山,行人駐足仰望,隻見百鳥朝鳳的曠世盛景。

馬車疾馳,群鳥繞車隊於高空徘徊不絕,一路都是清脆的鶯聲燕語和鷹隼低鳴。

這是為數不多的時候——車隊中縱馬的騎衛每個腰間都彆著五色旗,但並不會揮旗召回信鳥,馭鳳閣每一隻信鳥也不必按時按點的行信,而是遙遙跟著車隊快活的在雲空中肆意玩耍,翻飛競翔。

有人縱馬高歌,也有鳥低鳴淺合,這一刻,飼主與鳥都無比痛快。

然而此時,也有不定數,比如其中一輛馬車裡,殷成瀾正和雲被上的自己的小鳥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不出去跟它們嬉戲?”殷成瀾看著剛一啟程就賴在他馬車裡不肯出去的小黃毛,忍不住問道。

靈江臥在車裡為閣主鋪成的軟塌上,身子跟著馬上輕微的來回晃動,心裡想到,它們哪有你好玩。他敢想不敢說,隻好悶悶不樂道:“不想出去。”

殷成瀾立刻說:“但我想一個人靜靜,行嗎?”

靈江張嘴就要說話,殷成瀾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搶先一步道:“算了算了,你還是閉嘴吧,”

張開的小尖嘴又不甘心的閉了起來,殷成瀾瞥著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收了個麻煩,打也不好打,罵……反正也是罵不過,待它好點吧,也不嘰嘰喳喳給你叫兩聲聽聽,待它不好吧,還會給你甩臉色,什麼信鳥,整個一鳥大爺才對。

殷成瀾默默無語,捧起一本書,決心不再讓這鬨心的小黃毛影響自己,垂眼看起書來。

夕陽碎末的金光從窗簾的縫隙裡閃進,照著殷成瀾半張側臉,勾勒出俊美的五官,靈江發現他的眼睫又長又卷,垂下眸子時,睫羽在眼角掃出一片氤氳的漆黑,這就顯得他的看人的目光格外深邃。

靈江盯著殷成瀾的側臉,不動聲色又看的如癡如醉,攜卷著這動人的一幕,緩緩閉上了眼。

殷成瀾發現小黃鳥睡著的時候,小黃鳥已經睡的很香甜了。

馬車絆住了石塊,輕輕顛簸一下,睡的無知無覺的小鳥就隨著顛簸,一翻身,收斂著小翅膀,兩爪朝天滾到了殷成瀾腿邊。

殷成瀾看見它小肚子鼓鼓圓圓的,腹上有奶黃色柔軟的絨毛,它的爪子跟其他的小鳥不一樣,向來乾乾淨淨,沒有挾裹泥土,爪上偶爾露出來鋒利的指甲也泛著剔透的色澤。

它可真是愛乾淨呢,殷成瀾不知不覺從書上挪開了視線,有趣的打量著靈江,它還真挺可愛的,要是不說話就更好了,殷成瀾想著,將書卷了一卷,彎腰撥了一下毛茸茸的小鳥。

靈江並沒有睡熟,但在能嗅到殷成瀾氣息的環境裡,十分舒服,不願清醒,懶洋洋的眯著小眼,哼道:“……殷成瀾。”

殷成瀾尋到他的腦袋,輕輕拍了一下:“沒大沒小,叫我十九爺。”

靈江就懶散的順著被子,撲棱上去,趴到了他膝蓋上:“十九……”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個‘爺’。

這時,靈江清醒了一點,發現外麵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但車裡卻不黑,車廂的四角放置了四顆渾圓溫潤的夜明珠,正散發著乳白色的光暈。

他在他膝蓋上站起來,負著小翅膀,想起一事來,嚴肅的說:“你都沒叫過我的名字。”

殷成瀾一愣,驚訝道:“你還有名字?”伸手捏住他鳥爪上的鳥環:“編號九二七。”

靈江沒想過他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有點想生悶氣,可轉念一想,稱呼本就是出自凡人的習俗,自古萬物都是無名無姓的,於是又飛快的原諒了他,好像一點都舍不得生氣似的。

就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脯,認真說;“我叫靈江。”

殷成瀾剛想叫,就聽靈江衝他一抬下巴,說:“你叫一聲我聽聽。”

“.…..”

於是,叫的想法頓時就沒了。

為此,靈江失望了好一陣子。

用晚膳的時候,馬車在荒郊野外的官道上停留了半個時辰,天空中隨行的鳥都落入了攜帶的鳥籠中進食。

殷成瀾看見靈江忽然在車廂裡飛起來,然後他竟然從車裡的一處角落裡扒拉出了自己的小木槽,叼著落到了殷成瀾麵前。

都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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