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用七根鏈條首尾穿在一起, 似一條海蛇穿梭進慘白的濃霧中, 霧裡露重潮濕,沒一會人就渾身濕透了,被關在籠中的鳥不安的抖著羽毛上的水珠。
向下看是浩瀚沒有儘頭的深海, 向上看是半傾濃霧遮天蔽日,目極四周被濃霧遮擋,連身旁的人都看不清楚,恍若之間好像被困在了霧中,方向和儘頭都無法窺視, 氣氛便壓抑起來,跟霧一樣逼仄的人喘不上氣。
船上沒人說話,隻有籠裡的鳥發出“咕噥”的聲音。向來活脫的連大總管眉心緊鎖, 心事重重。
想起季玉山所說的話,靈江便知道他這幅表情非假。
也許每一次在尋找天材異寶時, 都麵臨這種情況, 能找到和順利帶回,以及找不到和耽誤了時辰, 前者皆大歡喜,而後者對他們而言是失敗, 對等候在身後的殷成瀾卻是死亡。
就在連按歌打算將海東青抱出籠子時,串在一起的小船轟隆一聲撞上什麼東西,連在一起的鐵鎖鏈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齊英伸手往水裡摸了一把, 摸到濕滑的石頭:“到岸上了。”
然而四周依舊白茫茫, 什麼都瞧不真切。
一行人用繩子將所有人前後栓在一起, 提著鳥籠趟雷似的摸索著下了船。
齊英在首位,次之是提著海東青和靈江的連按歌。
齊英:“上次來,還能看見小島的全貌,這次,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連按歌道:“魚戲葉成熟時會引來大霧遮住自己,防止野獸和人采摘,隻是沒想到竟是這種彌天大霧,怪不得說是靈草。”
靈江從鳥籠裡伸出嫩黃的小翅膀,在霧中揮了一下,靜止的霧扭曲的散了一點,不過又很快填滿,他轉頭看著隔壁籠子裡的鷹神,眼裡閃過精光。
在霧裡走了不知多久,感覺應該是先經過一片沙灘,之後是硌腳的石子和一簇簇什麼長刺的植物。
齊英每走幾步便蹲下抓一把地上的東西判斷路線,直到他摸到一根東西,扯出來後是馭鳳閣影衛的玄鐵楔子。
“找到了。”
齊英拍拍手,站起來,曲指做哨吹出,清亮的哨聲霎時穿透濃霧,沒多久,霧中傳來振翅聲,一隻通體漆黑的隼在霧裡盤旋兩圈,落到了他肩膀上。
這是之前留在島上等候他們的影衛和隼。
“下來由它帶路,穿過山穀就能到那條河邊了。”
連按歌頷首,拍了拍手裡的鳥籠,安撫不斷低嗥的海東青,想起另一隻,也順帶不情願的拍了下靈江的籠子。
籠子裡的小黃鳥並不領情的哼唧一聲。
接著,是一段陡峭難走的山路。
大船上,殷成瀾渾身上下被紮滿了銀針,一動不能動的躺在床上,嚴楚忙活完,洗乾淨手坐在一旁無所事事的喝茶,掃了眼刺蝟一樣的殷閣:“如果我是你,早就去死了,活著不累嗎。”
殷成瀾臉色蒼白,飽滿的額頭布滿冷汗,隻有離得很近,才能看見他抑製不住的顫抖。
聞言,他笑了下,黑發粘在鬢角,唇上被咬的滲出血紅,就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笑起來,聲音粗嘎的厲害:“大仇未報,不敢閉眼。”
嚴楚放下茶杯,:“我倒是有點好奇,天底下誰敢與馭鳳閣為敵。而你手裡握著無處不在的‘線’直到現在竟還沒殺了仇人,給自己報仇。”
一滴汗滾進殷成瀾的眼裡,染紅了他的眼珠,他渾然不覺,鋒利如刀削的眼皮直勾勾看著床頂,低聲說,“還沒到時候呢。”
山路一直向上,漸漸的,嘩嘩的水聲四麵八方響了起來,帶路的隼在霧中隻能看見一片漆黑模糊的影子,來人皆身懷武功,所以腳程極快,縱然如此,他們依舊走了許久,直到慘白的霧裡天色昏暗起來,那隻隼忽然猛的朝前麵快飛,落到從濃霧裡走出來的人身上。
“統領,大總管,到了。”
迎接他們的影衛說,抬手往身側一指,揮出強勁的內力,佛開濃霧,靈江轉過頭,看見縹緲的霧氣裡若隱若現出現一片渺茫的大河。
那河不知道是含在霧中怎麼的,竟然極寬,根本看不到河對岸,而他們的腳下河水湍急流過,隨著天色暗下來,昏暗和慘白的霧中,零星的光斑從河麵浮出,朦朧中看去,像是閃爍的星河。
片刻後,散去的霧又聚了過來。
齊英道:“河水漲了許多。”
不像是河,倒似湖泊那般寬闊了。
靈江望著河水中閃爍的寒星,濃霧中看不清是什麼發出來的。他想問,但見外人甚多,還是閉上了嘴,並不打算將身份暴露給所有人。
連按歌正合他意的問了起來。
那影衛道:“不清楚,之前一直沒有,兩天前才出現的。”
連按歌眯眼看著河麵:“魚戲葉在何處?”
影衛道:“等天再黑些,就能看到了。”
所有人便原地休息,補充體力,給籠中的鳥喂食。
靈江蹲在籠裡的橫木上,意興闌珊的啄著飼料,小圓眼一直瞧著河麵。
天色徹底黑了,就顯得那濃霧格外的慘白,靈江不再吃東西,而是一眨不眨的望著河麵,奔流的河水卷起細碎的水花,靈江看見那星光越發明亮,並且動了起來,原本是零星散亂在河麵,現在竟好像按照某種方向開始移動。
須臾之後,光斑似眾星拱月般聚在河中央。
靈江睜大了眼,看見星光深處青翠欲滴的一抹綠。
真如海外仙邸,遊魚戲葉。
靈江先回過神,用小翅膀戳開鳥籠,飛到連按歌肩頭,湊在他耳旁輕聲說,“你們準備如何將霖水土撒到魚戲葉上?”
他的聲音輕柔的毛骨悚然,猝不及防飄進連按歌耳中,當即就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連按歌嗷的怪叫一聲,跳了起來。
齊英轉頭詢問,靈江站在他另一側肩頭涼涼的發出警告,連按歌驚魂未定,拍著胸口往一旁走了兩步,微惱道:“你是鬼啊,瞧把我滲的。”
靈江懶得懟他,皺眉說:“彆耽誤時間。”
河中央的光點愈發明亮,簇在一起在濃霧中閃爍。
連按歌正色下來,沒回答靈江,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小包東西遞給齊英:“準備好的話,我們就開始吧。”
齊英接過霖水土,取了一半,倒進一隻拇指粗的小竹筒裡,竹筒兩端各有一根露出來的棉繩,他從鳥籠中取出兩隻黑隼,將棉繩分彆係在鳥爪上,打算讓黑隼攜帶著橫渡大河。
靈江一看便明白他們的意思——先令黑隼飛至大河中央,再以哨聲勒令它們背道而馳,綁在鳥爪上的竹筒受力,棉繩崩開,竹筒中的霖水土自然而然便能精準的撒落在魚戲葉上。
馭鳳閣的鳥訓練有素,勇猛剛毅,怒翅振飛橫渡大河自然不在話下,但靈江總覺得有哪裡被忽略了。
靈江僅看了一眼黑隼,便轉過頭,沉默不語的盯著霧中粼粼的大河,閃爍的光斑映進他的眼裡,像是刀劍泛過的寒光,幽幽一閃而過。
清亮的哨聲衝破濃霧,直上雲霄,鷹隼隨之發出尖銳的嗥嚎,漆黑的翅膀帶起銳利的風刃,劈開繚繞的白霧,在頭頂振翅盤旋。
連按歌手裡的海東青被感染,發出逼仄孤傲的嗥叫。
齊英高舉一隻五色旗,然後朝向大河中央重重落下,兩隻黑隼便如黑色的雷電衝了出去。
所飛之處慘霧散開,河水翻滾。齊英喉嚨發出哨令,原本空中滑翔的兩隼猛地收起羽翼,如魚|雷般直直墜下,在接近水麵時忽然張開羽翼掠水而過,背道而馳,將爪鉤上的棉線緊緊繃起,將小竹筒懸在了魚戲葉的三尺之上。
就在齊英下令徹底飛開時,那一瞬間,原本浮動在大河中閃爍的光點刹那間一躍而起,高高跳出海麵,一張張滿嘴獠牙的傾盆大口張開,其中一張頓時咬住了一隻隼的翅膀,用力一甩,便生生撕了下來。
鮮血淌進河中,很快就消失不見,岸上的人全都看見那星星點點的下麵竟是一種長滿疙瘩醜陋不堪的怪魚。
而那星點就生在怪魚的背鰭之上,形似小燈籠,發幽藍的光,沉進水裡時,‘燈籠’浮在水麵,恰好組成了靈江等人看到的璀璨星河。
可惜現在沒有人敢去欣賞了。
被咬傷的隼掙脫爪上的棉繩,淒婉的哀嚎一聲後直直掉進了水裡,水中的怪魚一擁而上,頃刻間連骨頭都咬成了碎末。
另一隻隼的爪上懸著小竹筒,急速朝岸上衝來,然而半路卻被河裡忽然跳起的怪魚撞歪了方向,堪堪向著河麵摔去,踉蹌半尺之後,才擦著水麵又飛了起來。
然而左翅已經被撞斷,掙紮著向高處飛,卻沒飛起來。
齊英吹出厲哨呼喚黑隼,那黑隼似乎是親眼看見同伴的慘狀,又遭怪魚狠撞襲擊,竟生出了懼意,哀婉的在河中央低空逡巡,不敢再向岸邊飛來。
“這樣等著不是辦法!再呼哨喚它,喚不回的話,進行放棄!”連按歌道。
他們還有退路,還剩下另外一半的霖水土。
急促的哨聲筆直的穿過濃霧,卻依舊沒有得到黑隼的回應。
齊英隨手把五色旗插進石縫之間,將剩餘的霖水土塞進懷裡,用一根繩子纏住腰,另一端扔進影衛手裡,正欲施起輕功縱身躍上河麵,一抹淡黃色比他更快的衝了過去,以他的目力竟隻看到一道虛影掠過眼前。
連按歌望肩上一看,才發現那撲過去的是小黃毛。
河水被怪魚翻起浪花,靈江迅速躲開一波浪,在怪魚獠牙大嘴之間展翅疾飛,他體型極小,怪魚幾次躍起都沒能沾到他一根羽毛,眨眼間,靈江便飛到了那隻黑隼麵前。
他翻身跟個球似的利索落到黑隼背上,先啄了下不斷慘叫的黑隼腦袋,讓它冷靜下來,然而那鳥被嚇壞了,根本不搭理靈江。
靈江隻好罵道:“你有個鳥用。”
從黑隼線條流暢的後背滑下去,在半空中抓住了它爪上險些灑出來的小竹筒。
連按歌原本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去,齊英皺眉道:“這隻是?”
連按歌顧不上回頭:“就內小誰啊。”
齊英雖是影衛統領,但並不在負責殷成瀾的貼身護衛,故而對靈江隻是聽屬下提及過,並不熟悉,隻知道十九爺身旁又多了一隻神鳥,卻沒料到神的如此一坨。
見靈江抓住霖水土,連按歌大聲道:“黃毛,快灑到魚戲葉上!”
這時,原本借黑隼振翅的風揮散的白霧又漸漸聚了起來,靈江翅膀小,不生風,眼看著濃霧重新覆蓋河麵,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在離河麵不遠不近的高空,一麵防著怪魚突然躍起,一麵在怪魚燈籠似的光斑中尋找不打眼的一抹翠綠。
聽見連按歌的聲音,靈江不耐煩的瞪向岸邊,小圓眼轉了下,喉嚨發出低沉的‘咕噥’聲,連按歌一愣,剛想說這聲音有點耳熟,就見腳邊的籠子裡,海東青忽然張開雪白的翅膀,衝破鳥籠,滑過一道雪亮的光芒,向河中央飛去。
連按歌氣的跺腳,“娘的,它剛剛學雌鷹求|歡的叫聲,把阿青給招過去了!它怎麼這麼不要臉!”
齊英道:“好用就行。”
海東青巨大的翅膀在雲霧中卷起狂風,雲譎波詭被迫散開,露出一片澄清的深夜和白茫茫的河麵。
靈江抓著竹筒,被海東青的翅膀帶起的風眯了眼,暗道一聲“傻鳥”,飛低了些。
海東青振翅穿過雲霧,隻看見一隻小黃毛迎風招展頂著一撮呆毛不屑的瞅了它一眼。
意識到被欺騙,海東青卻不像其他凶禽猛獸一般被激怒發起狂來,而是用一雙銳利的鷹眼死死盯著靈江,發出壓迫性高頻率的低嗥。
就像叢林猛獸之王怒吼時,走獸下意識畏縮恐懼,任何飛禽此時此刻都不敢再振翅高飛,那隻身心備受打擊的黑隼被海東青這麼一嚇,尖叫一聲後囫圇衝向岸邊,卻在半路被一隻躍起的怪魚咬住翅膀,拉進了河裡。
而處在低壓裡的靈江卻絲毫沒有畏懼,冷冷瞥著它,反而鑽進了那兩扇巨翅下麵,趁海東青帶動的氣流,看清了怪魚中央那抹綠。
魚戲葉的葉子似芭蕉那般模樣,突兀的立在茫茫河麵,周圍霧氣繚繞,河水湍急,魚戲葉卻連半片葉子都沒拂動,自有一派靜靜玉立。
靈江找準時機,不再耽誤,突然俯衝下去,魚戲葉周圍的怪魚有所察覺,更加瘋狂的交替躍出海麵,企圖吞下入侵者。
靈江在半空中靈活的用另一根爪爪推開竹筒的一端蓋子,以一個極度輕盈的姿勢蜻蜓點水般掠過水麵,擦著怪魚的獠牙而過,滑行半尺,展翅如遊龍,翩然幾次翻飛後,便把小竹筒裡的霖水土均勻灑到了魚戲葉上。
霖水土剛一碰到葉子,就化作一抹土色的煙霧消失不見。
沒料到會是這樣個結果,靈江在半空打個旋,望向岸邊的人,打算問個情況。
就在這時,河裡的怪魚像受了驚嚇似的四散逃開,一條極細的嫩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出來,正好抽在靈江的後背上。
剛剛那些怪魚徒有蠻力,準頭卻不怎麼行,能咬死黑隼,卻連靈江的半個翅膀都碰不上,而現在,那河中生出的嫩枝宛如被絕世高手握在手裡的鞭繩,一抽一個準。
靈江在空中一個踉蹌,背脊被抽出一道血紅的傷口,掉了幾根羽毛,他忙穩住身形,抬頭一看,見無數條藤蔓從河中伸出,一些抓向岸上的人,另一些蜿蜒直衝雲霄,顯然是要去抓海東青。
海東青不愧是萬鷹之神,利爪如鉤,一爪削斷了幾根藤蔓,靈江垂頭望著無數藤蔓虯結之處,魚戲葉琵琶似的兩片葉子被藤蔓護在中央,原本沉靜無風,現在卻瘋狂的扭動,好像是被瓢潑雷雨無情的劈裡啪啦淋著。
靈江眼尖,瞧見那兩片葉子之間隱約出現一點白,在被藤蔓抽的抱頭逃竄時,他還有心思想到:“瞧這扭的,跟生孩子一樣。”
季玉山說灑過霖水土後,魚戲葉就會長出花來,不過不知道要等多久。
靈江勉強躲過一根追著他抽來的藤蔓,試圖往下又飛低了點,看見那點白比剛剛大了一點。
看來用不了多久了。
他片刻的走神,沒注意到一根藤蔓從身後冒了出來,細細的枝條悄無聲息的靠近了他,等靈江察覺到的時候,那根細枝條便猛的發力纏住了他的鳥爪,然後迅速將靈江拖進了水中,靈江嘗到了河水的腥澀,眼前一陣發黑。
岸上傳來落水聲,同一時刻,所有藤蔓一起大力抽動起來,像是狗急跳牆,將岸上的人、鳥接二連三的拖進水裡。
連按歌抬手斬斷一根藤蔓,大聲道:“我有沒有說過我討厭觸手?”
齊英拉弓如滿月,將箭尖瞄準連按歌,手指猛的一鬆:“沒有。”
銳箭呼嘯,擦著連按歌的頸側將一根藤蔓釘在了濃霧裡,不知撞上什麼,發出一聲清脆的金石之聲。
連按歌甩過匕首斬斷一根藤蔓,認真道:“我討厭觸手。”
話音剛落,七八根枝條扭成一根粗壯的藤蔓,纏住了他的腳腕,連按歌猝不及防被拉拽到地上,被迅速往水中拖去。
齊英跳過去,一腳踩住那條粗壯的藤蔓,一刀插進去:“看起來它倒是偏愛你。”
連按歌漲紅了臉:“甭廢話,我快被它拽進去了。”
誰知道拽進去後要對他做甚麼!
齊英瞥了眼像蛇一樣漸漸從身後攀附上他雙腳的藤蔓,笑道:“等回去把你的隼給我一隻。”
說完,雙手拉住纏著連按歌的藤蔓,手臂肌肉鼓漲起來,青筋凸起,低吼一聲,藤蔓流出青澀的汁水,鬆出了一條縫隙。
連按歌趁機將自己的腳腕拔了出來,剛想對齊英道謝,就見他身上已經纏住了四五條腕粗藤蔓,不等連按歌去拔,齊英已經被迅速拽進了水中,消失在不斷翻滾的湍流裡。
入水的一瞬間,齊英閉緊了氣,在渾濁的水中看見那兩片芭蕉似的魚戲葉下麵竟長著十人合抱的壯碩的根係,青色樹根深深紮進渾濁的河水中,上麵延伸出無數條向河麵張牙舞爪的樹枝,他便是被這像藤蔓又像樹枝的東西拽進了水中。
而這條河不知深有幾千尺。
除了水聲,齊英什麼都聽不見,安靜的好像世間空無一人,唯有他自己。原來瀕臨死亡是這種感覺。
翻攪的河水裡,那抹異常白色的魚戲葉的花極其明顯,齊英掙紮了幾下,腰間卻被樹枝拽的死死的,他遺憾的心想,希望有人能將花帶給十九爺。
然後緩緩閉上了眼。
不過,又很快睜了開,齊英看見昏暗的河水裡,有人破水向他遊了過來。
那人的衣袍在水中翻滾,側臉有著刀削斧鑿過的棱角分明,極為冷靜俊美,他手中握著一柄通體漆黑的八棱梅花錘,高高的揚起,重重的落在齊英腰間的藤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