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江抓著布包來到六隼長空陣的關卡前,他落到大槐樹最高處的樹梢上,將布包鋪開在交錯縱橫的樹椏間,露出裡麵鮮香的肉乾。
六隼不知它要做什麼,在靈江頭頂盤旋,各守著一方,虎視眈眈的盯著它。它們生來是凶禽,僅在神鷹海東青的爪下吃過虧,對這個小東西三番兩次衝破陣法甚是惱怒,野物骨子裡好戰的天性被一撩再撩,以至於一見到靈江,便呈現出如臨大敵的姿勢。
靈江抓著樹杈,喉嚨裡發出類似隼鳴的桀桀聲,吸引它們過來。他故意不帶了敵意,但六隻鷹隼顯然跟他結下了血海深仇,展開漆黑的翅膀在天空盤旋將靈江的退路封死。
一隻鷹隼等不及了,桀驁的尖叫起來,朝靈江俯衝而去。
靈江眯起眼,在殺氣席上頭頂時,猛地躍起,斜著滑行出去,然後他身形詭異的在半空一扭,竟翻身躍到了那隻隼的背上,威風凜凜的站到它腦袋上,一抬小爪子拍了那隼一爪。
那隼怪叫一聲,顯然受了不少的驚嚇,背著靈江四處亂撞,趁它飛到樹邊,靈江重新跳回樹上,撥了撥卡在樹椏間的肉乾,像訓鳥人似的發出命令,“過來。”
六隻鷹隼煩躁不安的在天空盤旋,靈江又道:“過來的有肉吃。”
六隼對他其他的話沒反應,其中兩隻對‘肉’字倒是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靈江眼尖爪快,在那兩隻低頭的瞬間揮翅將肉乾拍了出去。
等兩隻隼叼住肉乾咽下去,這才反應過來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吃鳥嘴軟,凶悍的目光立刻轉化成了饞巴巴的眼神,連圍攻靈江的動作都變得猶猶豫豫。
靈江緊接著將餘下的肉乾拍了出去,精準的投喂給每隻隼,最後留了一塊,冷冷瞥了眼剛剛率先攻擊他的那隻隼,十分記仇的把最後一塊肉裹進布頭裡,拎著飛走了。
連按歌趕到時,連靈江的鳥毛都沒瞧見,嘬嘴做哨喚出六隼,隻見裡麵有一隻迅速的飛到他肩頭,用腦袋蹭了蹭他,連按歌莫名從這隼的動作了感覺到了一絲絲詭異的委屈。
鳥也會委屈?委屈個鳥啊!
第二日,幼鳥還在進行親和性訓練,靈江依舊背著花生粒摸了出去,先到殷成瀾那裡把早飯放到他掌心吃掉,然後拍拍屁股要了肉乾就飛走了。
一見小黃毛,六隼立刻緊張起來,忌憚又遲疑的盯著它,靈江自顧自的在樹杈間鋪開布頭,把肉乾拍給它們,依舊記仇的沒喂給那隻攻擊過他的隼。
第三日照常往複。
繼續了四五天後,有一日,連按歌早上來突擊檢查崗哨,就看見那棵十人合抱的大槐樹上,一隻渾身黃毛、巴掌大的小鳥正和他那精心訓練出來的六隻凶禽勾肩搭背的蹲在樹杈上吃喝玩樂,樹杈上掛著熏腸肉乾,爪下麵勾著散發酒味的喂鳥的水壺。
連按歌隻覺得腳底板的血氣一下子衝到了腦門,他猛地吹起哨聲,將六隼喚到跟前,好在那六隻隼還沒墮落到有奶就是娘的地步,聽見哨聲,立刻親親密密的飛到了他兩側。
被丟下的小黃鳥也不生氣,在樹梢伸了個懶腰,低頭將水杯裡的酒啄了乾淨。
連按歌怒道,“你給老子滾下來!”
靈江麵無表情的往樹下掃了一眼,張開翅膀飛向聽海樓,尋殷成瀾去了。
今日有霧,雲海隨風緩緩浮動,倚雲亭掩在清風流雲中,亭裡的人周身雲霧繚繞,好似就要騰雲駕霧而去。
靈江身上沾了露水,落到石椅上時抖了抖爪爪,往亭下看去,萬海峰森林鬱鬱藏在腳下的雲海裡,天地浩渺,萬籟俱靜。
站在這裡,好像天地之間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發上染露水,就這麼一夕白頭估計也沒人知道。靈江望著殷成瀾的側影看了半晌,覺得他是不是愛安靜愛過了頭,跟要成仙兒似的。
殷成瀾側過頭,手裡依舊翻飛著一把銀色小刀,不過白蘿卜換成了紅蘿卜,幾朵橘色的小菊花翩然出現在手指間,花瓣如絲,秀氣精巧。
遞過去一朵,問:“吃嗎?”
靈江腦中跳出四個字:玩物喪誌。又想,雕的這麼好看,也算是業精於勤?
真真是一點都舍不得說他。
靈江猶豫著要不要啄兩個蘿卜味的小菊花嘗嘗,連按歌就帶著六隼趕了過來。
大總管徹底撕破了臉皮,活了半輩子就沒見過這種不要臉的東西,他那六隼當初訓的時候知道他耗了多少心血嗎,熬隼的時候,六隼關在籠子裡不能吃東西,他跟著三天三夜米粒沒進,看誰能熬死誰,把眼珠子都瞪出了血絲,活生生讓六隻凶禽在他麵前低下了頭。
可現在他娘的這是個什麼事,他精心訓練出來的空中殺手怎麼就要形象沒形象要戾氣沒戾氣的跟那隻小黃毛勾搭上了?
連按歌此時的心情就跟那盼著兒女望子成龍的爹娘一樣,從小養到大的孩子,一直都走的筆直筆直,前途似錦,可不知怎麼地交了個狐朋狗友,從此聲色犬馬、沉迷酒肉,一蹶不振,那爹娘自然而然就會怨起將自己崽帶歪的混球了。
靈江表情冷淡,對他的怒氣全然不在意。
殷成瀾問了事情經過,到底誰能給連大總管燒起這麼一大把火。
連按歌糟心的將那幾日隼舍裡照看隼的下人向他稟報的事說了,說六隼歸巢的時候身上有酒味,起先還以為是誤沾了訓鳥人的酒,後來才發現竟是六隼喝酒了,但六隼常年鎮守山巔處的關卡,性子凶悍,誰敢給它們喂酒?
所以今日連按歌才一大早就上關卡處巡崗去了,果不其然就抓到了罪魁禍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