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您的意思……”
伍星野冷笑:“這是有人在下棋呢……拿刑部當棋子,叫吃鴻臚寺。”
“那咱們……”
“姑且讓他兩招,竇何這等罪行,實在當誅,自然要放在前頭。你們務必將今日的供詞寫清楚,明日朝堂,是場好戲。”
兩個禦史得令,又開始揮毫潑墨。
伍星野卻還在思量著。
這樁案子的詭譎之處,遠不隻有報案人和京兆尹稟報案情時間上的巧合。
而是……為什麼這樁案子會到了他刑部的手上呢?
京兆尹發現屍體,覺得棘手,上報刑部,這沒什麼問題。
問題在於,那兩個女子,或者說,那個幕後之人,為什麼選擇來刑部報案。
這樁案子明明應該由大理寺來辦才最為合適。
其一,大理寺和鴻臚寺同級,拿捏起竇家來應當更容易。
其二,大理寺卿慕容鐵手段酷烈,但幕後之人顯然不想給竇家留情麵,手段酷烈豈不正好,不光能定罪,還能磋磨竇家父子。
於情於理,大理寺辦這樁案子的效率和效果,都會比刑部出彩很多。
可那人,卻偏偏選了刑部,為什麼呢?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伍星野回想近幾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他大致能猜到幕後之人是為誰辦事。
竇家的兒子竇望山在琅園被太子掌摑一事鬨得沸沸揚揚,而他被掌摑的原因是因為京兆尹言家的女兒,叫言……言如許的發生了嚴重口角。
其後,竇何便給這個兒子告了假,說是身子不舒服,心情也很沉鬱,休息幾天,不去官學了。顯然就是對太子掌摑一事表達不滿。
再然後,就是幾日之前,竇何和言靈施在朝堂上演雙簧,逼著陛下指婚讓他們做了兒女親家。
事情樁樁件件下來,最憋屈的無非是兩人。
一是被大臣逼著賜婚的陛下,二是被竇何拿架子甩臉色的太子。但陛下和太子若是執棋之人,大可不必繞這麼大彎子。
如此大案,陛下若知道了,要誅竇家幾族那都是可以理解的;太子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宮中禦書房他直接陳情便能將事情辦了。
所以陛下和太子很可能並不知情。
而且這個幕後之人,身份應當比較特殊。他是太子陣營當中的人,但很可能不太有機會直接跟陛下或者太子稟報此事。
至於為什麼不太有機會,無非是時間或者立場造成的。
要麼是時間上,他不上朝,也不經常進宮,不太有陳情的機會;要麼是身份上,他如果陳情了,會招致懷疑和猜測,所以他要將自己摘出去。
而且於此同時,他還不想大理寺乾涉此事。
伍星野眯著眼,不是朝廷命官,不願直接跟陛下和太子對談這樁案子,又同大理寺有齟齬……太子身邊,有這樣的人嗎?會是誰呢……
……
次日辰時過半,大風殿鐘鼓錚鳴,朝會開始。
刑部尚書伍星野手執證人供詞,告發大鴻臚竇何、工部虞衡司郎中竇挽雲、琅園士子竇望山於南郊茗香庵聚眾□□、逼良為娼、奸汙並殺害姑子、溺亡嬰孩,涉及人命二十七條,抑或不止,請求陛下下詔,由刑部徹查此案。
伍星野話音落下,眾臣嘩然。
竇何先是指著伍星野鼻子說他信口雌黃誣陷忠良,繼而跪地叩首,乞求陛下莫要聽信讒言冤枉好人。
伍星野卻道:“兩名證人,二十七具屍首皆在刑部安置,大鴻臚冤枉與否,一查便知。”
竇何仍是滿臉憤恨,遠處站著的竇挽雲卻軟了身子,癱倒在地。
而此時,言靈施也讓冷汗濕透了衣裳,他隻撈到了屍身,萬萬不曾想到那些屍首竟何竇家有關……
前兩日他還同竇何在陛下跟前演戲,若這樁案子是真的……自己怕是……怕是要受牽連。
言靈施吞一口唾沫,不行,他不能亂,他好不容易才從破敗的工匠之家走到了至高廟堂裡,占得這一席方寸之地,他絕不能……絕不能就這樣斷送了仕途……
就在竇何同伍星野僵持之際,言靈施一咬牙上前一步:“啟稟陛下,屍首是下官接到舉報,連夜於清蕪陵園枯井之中撈的,二十三具嬰兒屍,四具成年女子屍首,就在下官去刑部上報伍大人期間,下官令手下仵作簡單查驗屍首,四名女子中兩人有孕,其餘兩人皆是剛剛生子不久,應當與井中嬰兒屍有親緣關係。”
言靈施這番陳情,看似是對陛下稟明案情,其實卻很是突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