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離大良滅國已經過去七年,所有人都知道新的王朝以後若無意外就要在崔、鄭、荀這三家產生。
隻不過到底會是哪一家卻不好定論,很多想要選擇其一、謀個前程的人都在評估這三家的實力。
鄭氏底蘊深厚且獲得了最多世家的支持,其家族子弟也是能人輩出,劣勢是占據的位置卻不如其他兩家優越。
荀氏用兵如神、驍勇善戰,身邊還有一幫能力卓越的文臣武將輔佐,占據地盤最多,缺點是出身底蘊略遜其他兩家。
崔氏火炮威力強大彌補了軍事實力的不足,並且極其擅長經營,財力雄厚。但他家除了缺將才,子嗣也稀薄,領頭人是個女郎,內部穩定存在極大危機,讓很多人把崔氏刨除在外,畢竟乾坤豈能顛倒?
評估來評估去,鄭氏和荀氏的未來似乎更被人看好,雖然崔氏有良種、火炮這些優勢,可他家繼承權不穩定,領頭人還是未婚女郎這些問題讓很多人都看到崔氏背後的巨大危機。
在家天下繼承的成為主流政治思想的環境中,崔氏的繼承問題不解決,如今的一切繁華不過就是過眼雲煙、曇花一現。
時知自己當然也知道,她此刻是行走在刀尖之上,但她必須穩住,現在才是真正考驗降臨的時刻。
這段時間,荀氏、鄭氏都在招攬人才,崔氏自然也不會落後,可上門投靠的人寥寥無幾,哪怕崔氏擁有彙集天下大部分文運的江南。
可那些人寧可歸隱在野或者偷偷離開,也不願意投入崔氏門下,時知知道這裡絕大部分原因就是她這個人本身。
若是崔氏此刻當家人是個郎君,隻怕又是另一番景象,即使她贏了冀州之戰,在江南各方勢力中運籌帷幄,可是在很多文儒眼裡,她隻不過是個不安本分、用些奇淫技巧來“禍亂天下”的人。
這兩年崔氏占據江南,很多人明麵不敢說什麼,可背地裡哭這世道昏暗以致“陰陽顛倒”、“牝雞司晨”的大有人在,時知心裡門兒清。
時知身邊所有人都在為她鳴不平,甚至有幾個激進的都想去替她“殺雞儆猴”,但最終都被時知攔下,這也導致有人說時知過於心慈手軟。
時知清楚,那些人不是刻意針對她本人,而他們內心就認為女子當政是錯誤且不祥的,尤其是惠嘉長公主曾經的行為成為大良滅亡的直接導火索後,很多人對“陰陽顛倒為不祥”這個觀點越發根深蒂固,這一切是時代的局限性造成的,不是靠抓人甚至殺人就能徹底解決的。
但事情也不是完全都往壞處發展,文人士大夫的確在排斥時知,可她在普通百姓中的威望卻一日高似一日,良種與棉紡織業帶來的好處為時知不斷積累著民心與威望。
當然這也有局限性,老百姓如今隻是把她當成一個“好東家”或者“女菩薩”,畢竟崔氏如今占據這些地盤兒後並沒有在名分上有什麼變動。
可如果有一天身份轉變,這層“感激”其實也很脆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在這個愚昧的時代,很多人會把諸多自然現象事情歸咎為當政者不仁。
一場天災、一場疫病甚至一次天文現象都能歸在當政者身上,甚至隻要有心人稍加操作那些“感激”很有可能瞬間變成“憤怒”。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話飽含真理。
時知早就明白以女子的身份當政,會承受的風險與指責更多。
一切根源還是在思想,外力隻能鎮壓或者美化一時卻改變不了根本。
“書院改革的事開始著手安排吧。”
舊的東西排斥,那就親手培養出新的,時知從未有過退卻的想法,她這兩年一直在潛移默化改變江南各大書院的布局,那些最頑固不化的大儒或者文人都在被慢慢剔除最上層的教育圈。
時知從不敢小看文人的話語權和攪弄輿論的力量,她雖然不能封住他們的嘴,但她養一出一批新嘴,當然這需要時間。
思想的改變需要在潛移默化中進行,雷霆手段要用,但有時潤物細無聲更好。
很快桐州、江南、冀州、燕州、湖州各大書院就接到通知,崔氏硬性要求每個書院都要增加“格物學”,任課的人是崔氏派來的。
同時崔氏發了一紙公文,如今百廢待興,崔氏治下半年後將恢複“科舉考試”的方式選拔部分官員任用。
甚至還進行了透題,這次考試偏重“實務”,取消詩詞歌賦內容考評所占比重,治國策論將占大頭,同時還開設“理科”小考,就是考數術、天文、地理方麵的知識,是專門為“偏科”的學子準備。
公文一出立即引起轟動,從天下動亂初始,科舉考試已經斷了十餘年,所有讀書人都在盼望著這一天,而今終於看到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