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彆沒事兒咒我麼,抑鬱而已,又不會死人。”
蔚藍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最近的假期也得在一周以後,但她又實在不放心她,問道:“你哪天回來?”
“本來參加完時尚盛典以後,還有兩天的公益廣告拍攝活動,但是出了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行程有沒有變動。”
月白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她雖然正麵形象不好,但畢竟本身有話題度,公益綜藝也是綜藝,自然喜歡她們這種自帶收視的女明星。
拍攝活動安排在第二天,B市的城市環保日,分彆由幾位藝人帶頭倡導環保,月白的拍攝環節安排在下午,她負責宣傳水汙染環境問題。
她和跟著節目組錄製了城市汙水和生產汙水的排放問題之後,天色已經不早,本來巴京和他們談好了一個下午的行程,六點之前必須收工,但節目組解釋說隻反應生活用水問題形式太過單一,他們安排了一個反應大自然水汙染問題的新環節,可能會多耽誤月白兩個小時的時間。
月白平時雖然極其懶散,但對本職工作還是十分勤懇敬業的,兩個小時而已,對她來說並不算問題。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節目組的車直接開到了B市的海邊,傍晚的風襲來,月白站在鬆軟的沙子上看著在暮色中掀著水波仿佛一隻隱忍著的巨大而猙獰的野獸的大海,她下意識的有些想要退縮。
導演說:“月白小姐,退潮以後,沙灘上會遺留下來各種海水送上來的海生物和海裡垃圾,附近趕海的漁民都在此刻去淺灘上尋找收獲,你隻要在我們的鏡頭前沿著這條海岸線走走看看,然後配合我們的鏡頭拍一些特寫就可以了。”
月白此刻已經緊咬著牙床,她努力克製著心底裡的恐懼,一遍一遍勸自己道:“沒關係的,不用下水,沒關係的。”
導演喊開始的時候,專業本能驅動著月白深一步淺一步的順著鏡頭的軌跡緩緩向前,她沿路看到沒有蓋子卻還帶著商標的飲料瓶,廢舊的塑料漁網,白色的殘破的塑料袋,各種各樣的貝殼……
大海依舊是那片湛藍純淨的大海,沙灘依舊是那片柔軟潔淨的沙灘,隻是這海與地之間,顯然橫亙了一條黑色的布滿垃圾的分界線。
仿佛是在光滑的皮膚上長出一條猙獰且無法愈合的傷口,突兀卻真實的存在著。
月白在海風中抱緊了自己的胳膊,她神情隱忍克製,眼神裡滿是彷徨和敬畏,這樣絕色的臉配上這樣的神情,在鏡頭裡呈現出來的是每一個導演都可遇而不可求的充滿矛盾感卻又無比和諧的畫麵。
直到那具被衝到岸上的慘白浮腫的屍體赫然的呈現在她麵前時,瞬間便抽光了她心底裡好不容易蓄滿的所有勇氣。
那是怎樣的一具人體,在暮色下帶著森然的氣息,慘白的完全不像是任何一種生物,浮腫的臉部和手腳已經嚴重變形。
月白曾在劇組見過無數次“死人”,但道具師手中再逼真的屍體也不及這一具對她的震撼。
從她的目光觸及到那具屍體的那一刻,她的反應就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可控範圍,她彎下腰,捂著胸口,忍受著來自胃裡的翻江倒海的抽搐,乾嘔著,卻又吐不出任何東西。
攝影師是緊隨其後發現異常的,鏡頭一掃到海邊的浮屍,抖了抖,他慌了神的扔下攝影器材,撒腿便往岸上跑。
“不好了,有死人,那裡有死人……”
正在岸邊不遠處坐在車裡等月白收工的左灣抬眼便看到攝影師轉身逃跑的畫麵,留下月白一個人彎腰站在漸漸暗沉的夜色裡,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意外,二話不說,套上鴨舌帽便推開車門跳下了車。
導演和工作人員沒有人敢靠近屍體,他們報完警後便匆忙收工,誰也不想在現場多停留半刻。
月白一個人站在距離屍體五米不到的地方,她渾身戰栗的蹲下抱著自己,完全喪失了逃跑的意識。
腦海裡不斷閃現出五年前從海裡搜尋出來的那一具具遺體,就那樣擺放著等待家屬前來認領。
她發瘋似得一個一個找過去,看見的也是無數個像這個一樣的浮腫而又森白的麵孔。
那一刻,青天白日,她卻仿佛就在寒冰層下的地獄中。
不過一直到最後她都沒有見到蘇靳源的遺體,蘇緘武已經提前將蘇靳源帶回安葬,他認為,蘇靳源不會希望月白在這個世界上見到自己的最後一麵是那樣猙獰可怖的麵孔,隻如初見,才是她們最好的回憶。
月白經常忍不住在想,蘇靳源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和這些人一般的模樣,那個在她心裡完美的像是天使和王子一樣的人啊!
“月白,月白,你站起來。”
左灣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時,悠遠的像是來自大海的另一邊。
她木訥的抱著頭,沒有回應。
左灣意識到她可能又出現了創傷後心理障礙,這種精神反應在月白身上發生的最嚴重的一次就是五年前蘇靳源出事以後。
他皺著眉,瞥了一眼旁邊的東西,眼神之中浮起少見的陰翳之色。
身後的警笛聲隨後呼嘯而來,他叉著腰站在原地,看來隻能配合完警方的調查之後才能將她帶離此處。
然而令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除了警察還有一些聞到風聲的媒體記者緊隨出動。
他和月白都是公眾人物,攤上這種事情難免又要惹一身的麻煩,但眼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