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我從我製造的混亂中逃走了,閃爍的紅燈宛如鮮血,讓我想起倒在慘白燈光下的自己。
我問他:“我們去哪裡?”
“約會,”又是這兩個字,“小瑪利想去哪裡?”
“哪裡都可以。”
對他會做什麼,我不禁有些好奇。
半間修二看上去經驗豐富,但我想大部分都是從觀摩中得到的,用在人身上像公式。
他帶著我去吃可麗餅、去遊樂園坐摩天輪,規矩得讓人害怕。我頭上戴著米○鼠的頭盔手裡拿著粉紅的棉花糖,越來越呆滯。
不會是在演我?於是趁半間挑選遊樂園紀念品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把他一腳踹翻。
半間順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對著他的“屍體”怒吼:“誰要這種約會啊?”
半間委屈巴巴:“不是小瑪利說隨便的嗎……那要不一起去碼頭放煙花!”
合著是我高看你了哥,其實你隻會這兩招啊?
“不要,”我移開視線,“這件事已經和彆人做過了。”
這話說完感覺自己有點人渣。於是大發慈悲地把半間修二從地上拉起來,和他說:“總之和我來。”
借了輛自行車,我逼迫一臉不情願的半間修二蜷在我後麵,噠噠噠地緩慢向目的地騎去。
空氣潮濕天空昏暗,看著快要下雨,知道再往前就沒有便利店了,我在離目的地還很遠的這裡停下。
進店就直接去買傘,半間卻握住我的手:“這就不用了吧?”
我不太高興:“這天氣,馬上就下雨了。”
“可我們騎的是自行車,”半間耐心地解釋,“會不方便。”
我想象到半間局促地縮在我的自行車後座,在風雨中撐著傘給我們倆擋雨的畫麵。視線從一次性雨衣上移開,笑了笑:“有什麼關係,反正不是我撐。”
他抓住我手腕的指尖不安分地往上爬,他力氣比我大,我又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較勁,於是被強迫做出了十指相扣的手勢。
半間接著抓住我的後腦勺就把我往他嘴唇上送,我沒反抗,他的舌頭得寸進尺地撬開我的牙齒,卷進來。我睜著眼看著他的反應,那雙眼睛是閉上的,臉頰稍微有點紅,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這種事,甚至有些虔誠。
我把他的舌頭扯得更進來一點,然後狠狠咬上去。肯定很疼,我惡劣地想。
他毫無防備,愣住了。我借此結束了這個吻,鬆開他,讓我們二人獨自回味嘴裡的血腥味。
半間修二對疼痛的感覺似乎很遲鈍,像那種中彈也能哐哐跑的喪屍。現在他也是困惑更多一點,呢喃著:“好疼啊。”
我把他留在原地,去買彆的東西。偷偷看玻璃門,上麵映照出半間那副不太能理解這事含義的表情,我莫名高興不起來,表情變得難過。
冷漠的店員在收銀台裡玩手機,我叫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給我打了一份關東煮,加了很多辣椒粉,另外買了一根棒冰和十字夾。
半間修二待在門口,這時雨已經落下來了,他無機質地旁觀今日氣候,好像一座石雕。
“給你,”我把棒冰袋子貼在他臉上,“你的晚飯。”
“我想要那個。”半間直看著我的關東煮,我善解人意地與他交換。嘎吱嘎吱幾口把棒冰解決乾淨,半間也吃得很快,滾燙又辣的關東煮沒讓他受傷的舌頭退縮。
我看著卻受不了了,一把擒住他的嘴,把他的舌頭拉出來看。
我咬得也沒有太狠,我想,於是把剩下的關東煮一股腦塞進他的嘴裡,捏了幾下喉嚨讓他咽下去。我凶巴巴地對他說:“這是最後一頓,接下來隻能吃清淡溫涼的東西。”
“好。”
半間笑著說。拉起我的手,在指尖上吻了一下,他真是抓住一切占便宜的機會。
我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握裡抽出來。半間手背上紋的“罪”與“罰”像是緊繞我的飛蛾,現在它們飛走了。
雨越下越大,我對他說:“可以走了。”
“我來騎吧。”
“用不著。”
我把前額的劉海夾起來,今天的雨比起武藏祭那天毛都不算。我噔噔噔地踩著自行車,身上逐漸濕透了,半間修二跟個JK似的把外套頂在自己頭上擋雨,發出咯咯咯的怪笑。害怕出車禍,我緊張地抹掉睫毛上的水:“吵死了!”
“抱歉呢。”
半間聲音悶悶的,在憋笑。要不是條件不允許真想踹他一腳。
人煙和建築逐漸變少,前方不斷落下的如絲線般的雨。半間修二也漸漸沒聲了,我樂得清淨。
快到了,心裡不自覺雀躍起來。摩托被隧道的黑暗吞噬,一時間獲得了乾燥,已經濕透的我當然是感受不到,隻是亢奮地盯著前方。
雨聲和風聲在極短的遠離後又潑在了我身上,我在岔路停下了自行車。
低矮護欄把這裡與澀穀河與城市割開,恍然間覺得來到了人間外的某處。
我把十字夾扔進水裡。不需要了,我的頭發已經潮濕到用手就能造型。
小小的十字夾濺起微弱的漣漪,在河麵與雨珠連成一片。黑乎乎又冷還下雨,唯一有點看頭的就是那片波光粼粼的澀穀河,我嘴硬地感慨:“好風景。”
半間修二意味深長地問:“小瑪利經常來這裡嗎?”
“第一次來。”我說。
“我想也是,”他看著水麵說,“因為不像啊。”
我沒明白他的話。
這一路上半間修二倒是沒怎麼淋雨,但由於我狂暴的駕駛方式褲腿上濺了很多泥點子。他把遮雨的外套搭在欄杆上,我想他是下定決心不要這件外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