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Record 68(2 / 2)

這個男孩比我大兩歲,我卻是他在養護機構的前輩。和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我不同,伊佐那是在遇見懂事的年紀被送進來的。

最開始他像一隻乖順的羊,柔軟的白發如同絨毛。

黑川伊佐那打扮得很乾淨,像個有禮貌的普通小孩。但他是個蠢的,最開始總會說“我媽媽會來接我的,我未來會回去找我的妹妹”。

這種主張在大人的憐憫的目光裡碰了壁,也在沒爹沒媽的小孩堆裡碰了壁,於是他變得乖張,但還算披著人皮。

養護機構是小孩的社會,外貌與性格都不合群又沒有大人支援的伊佐那被理所當然排擠了。我是第一個主動和他搭話的小孩。

總是有不長眼的蠢貨來欺負我、搶我的東西,我又不能一個個都教訓回去,不然就做不了大人眼裡的乖小孩享受特權了。

於是我想要個稍微聰明點的同伴。找上伊佐那純粹是因為他高,皮膚又黑。

小時候我還沒進化出欣賞美貌的眼睛,覺得伊佐那外貌特征挺嚇人的,適合在我身邊唱黑臉。

一開始想從普通交朋友開始,伊佐那微笑著婉拒我的接近。一副“我和你們不一樣,遲早會離開這裡所以沒必要打好關係”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想笑。

我討厭不按照我規劃中接受我接近的他,還生出一種要把他那沒道理的從容破壞掉的使命感。

那時我的思維很簡單,可以說壓根沒考慮過“感情”的存在,隻想著把道理掰碎了給他喂下去,知道我的提議對人有益,一切就行得通了。

翌日,我端著餐盤坐到他旁邊,伊佐那身邊是真空地帶。

我把盤子裡的兩塊軟蛋糕分了他一塊,方形沒料的便宜蛋糕在這裡卻是少見的珍品。

黑川伊佐那驚訝後終於猶豫著接過,這麼多天他總算接受了一次我的好意。我高興地笑起來,他問我哪裡搞來的這個。

“90年後,這家養護機構的周四午餐,每個小孩都會分到一塊。”我不禁憐憫地對他說。

黑川伊佐那看起來不太在乎,也沒有因為這件事痛苦,隻是微妙地移開了視線。

“和我做‘朋友’吧。”

我這麼說,伊佐那沒回話。於是我耐心地繼續同伊佐那說起來,不忘吃乾淨我那份午餐。

“我會是很好的‘朋友’,你也明白了,隻有一個人很不方便吧?”

他出於麵具般的禮貌,對我的話沒有什麼表示,像沒聽見。回饋僅限於此,我很不爽。

我不耐煩地衝他說:“想開點彆惦記了。這裡可是孤兒院,你的媽媽把你丟在這裡就是不要你了。你就算跑回去她也不會要你。”

黑川伊佐那愣愣地看著我,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身體微微顫抖著。我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沒注意到他握緊的拳頭。

“你和這裡所有人一樣,都是普通孤兒。我也不想再多費口舌,所以你就乖——”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菜湯淋了一身。

黑川伊佐那把空蕩蕩的盤子一丟,那雙紫眼睛以看殺母仇人的目光看著滿身沾著午餐碎末的我。

他笑著評價:“你還真喜歡煩我。”

黑川伊佐那紫色的大眼睛貼近我,我從中品味到與和彆人看向他時一模一樣的嘲諷與惡意。

他還是覺得我們不一樣,太可憐了,我想。

伊佐那說:“反正你沒家人在意,乾脆去死?”

然後我被他打了,被打得很慘,黑川伊佐那因此被關了半個月的禁閉。

他可能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出來後仿佛解開了某種封印一路打上了小屁孩之王的寶座。而我隻是他稱王生涯中第一個打的小孩。

那時我腦子也是有病,被他打得那麼慘也不記恨。

遠遠看著伊佐那就心滿意足,隻覺得自己的目光真是出挑。他沒再來找我的茬,像我這個人沒有存在過。

後來黑川伊佐那身邊開始一直有個叫鶴蝶的好兄弟跟著,他們倆可以說形影不離。

我和鶴蝶一直不熟,點頭之交。

我沒多少關於安靜時的黑川伊佐那的回憶,我用幾句話來概括記憶中的伊佐那:目中無人無法無紀律一切無所謂、遲早會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卻又如饑似渴般渴望著有關血緣的愛,很缺愛。

黑川伊佐那在變壞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偶爾被家人接出去玩,他才會有點最開始來養護機構時會有的禮貌小孩樣。

作為孤兒,我完全不能理解他那麼憧憬有血緣的家人。這麼輕視無關血緣的愛,搞得好像他被無血緣的人愛過似的。

和黑川伊佐那真正相熟的契機是有天正好撞見他打架,感覺再晚來點對方就要被他打死了。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伊佐那正心情好著,問我要不要給他當仆人二號,這樣就把我放在他身邊。順帶一提他口中第一個仆人是鶴蝶。

我還記得我當時看他宛如看智障的眼神,遠觀凝起的濾鏡碎了一地,委婉表示不想加入這種封建的不對等關係。

總之後來我們熟起來了。伊佐那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儘管與他的磨合過程血肉模糊到不堪入目。

“想學打架”的心是因為伊佐那燃起來的,彆人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再瞬間忘掉也是在和伊佐那的相處中學到的,脖頸後的紋身也是為了他紋的。

但和他的事就不再贅述,因為今天的主題是“我和真一郎是怎麼認識的”。

很簡單,因為真一郎是那個唯一會接伊佐那出去玩的家人,是伊佐那唯一敬愛的親大哥。

黑川伊佐那對血緣聯係的偏執程度是我前所未見的,不能想象他把沒血緣的人當人看的樣子。

同時也好奇這種家夥的血親到底是怎麼樣的,不聽話的我偷偷接觸了真一郎。

他和伊佐那不一樣,是黑頭發黑眼鏡的普通日本人,看起來脾氣還挺好。

於是和他有點熟後的某天,我好奇地問:“真一郎你的父母都是純種日本人嗎?”

有些奇怪我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真一郎肯定地回答我:“你的問法好奇怪。是啊。”

“你的母親叫什麼名字啊。”

“嗯?叫佐野櫻子。”

心情頓時有些複雜。以前伊佐那還沒那麼難講話的時候我從他嘴裡旁敲側擊地撬出來過。

伊佐那的媽媽是個日本女人,叫黑川加蓮,所以伊佐那的外國血統顯然來自素未謀麵的生父。

於是我發現一個很悲傷的事實,真一郎和伊佐那不是一個媽,也不是一個爹。

一定要講,和伊佐那可能有血緣關係的隻有他那個妹妹。

想想伊佐那的偏激樣。於是我感歎:“原來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伊佐那知道嗎?”

沒想到我這麼唐突就把事推理出來,正在擺弄機車的真一郎驚得連手裡的扳手都掉了。

他苦哈哈地同我說:“你先彆告訴伊佐那。”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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