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時發完,把手機扣在桌麵上,心情一點點變得興奮起來。他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不遠處的桌子上有個女生好像在看他,於是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又吃了一口粥。
咽下去的時候,手機震動了,樂知時期待的打開來,宋煜真的給他發了。
他的確沒有自拍,沒有樂知時渴望看到的臉孔,而是他的手。
照片裡,宋煜的拇指蹭了些許灰土,不乾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搭在某個儀器固定腳架的柱子上,青筋微凸,腕骨突出。明明是靜態的圖片,可樂知時幾乎能感覺到,在那層薄薄的手背皮膚之下,筋骨隨關節牽動起伏的錯覺。
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是,照片裡他的手指有些濕,不太乾燥,泛著一層潤澤粘膩的薄光。樂知時不知怎麼,盯著盯著,心裡湧起一股奇怪的情緒。
宋煜又發來一條消息,像是在解釋出鏡的儀器。
[哥哥:這是水準儀。]
樂知時思索片刻。
[樂樂:你手上沾了什麼?]
[哥哥:剛給幾個儀器上了精密潤滑油。]
[哥哥:手有點臟。現在撤回來得及嗎?]
樂知時飛快地打了一句[不要撤],事後有點臉紅。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一個人坐在食堂,對著一個弄臟了的手產生某種臆想。意識到這一點的樂知時端著沒有吃完的白粥離開了,在此之前他還是保存了這張照片。
校園裡逐漸陷入夜晚的黑霧,人和人的思緒可以漸漸地被隱藏起來。樂知時回到宿舍,拿上之前宋煜給他買的兩本寫生冊和畫筆,最後未雨綢繆地往書包裡又裝上那本沒念完的日記。
“大晚上你要去哪兒?”蔣宇凡推開宿舍門,正好和要離開的樂知時的打了個照麵,“又去包夜啊。”
“嗯……可以這麼說吧。”
宋煜很早就給了樂知時房卡,告訴他可以隨時去那間公寓,但樂知時幾乎沒有獨自去過。每次坐在副駕駛並不覺得這段路有多長,總是很快就到了,但走著去才發現,其實路途並不短,而且有些繞。樂知時對著導航走了近二十分鐘,終於找到了那個小區,去到他所在的公寓樓。
一個人刷卡上電梯,打開房間大門,樂知時產生了一種輕微的錯覺,感覺宋煜會隨時出現,在玄關處抱著他。
他身上總是有很好聞的味道,像一個溫暖的罩子將樂知時包裹。
所以宋煜不在的時候,樂知時仿佛被剝去了一層外殼,孤零零的,而且很冷。
他把燈打開,上樓洗了個熱水澡,穿著浴袍出來換睡衣的時候,樂知時打開了衣櫃門,看見他和宋煜的兩套睡衣,他遲疑了一下,取下宋煜的黑色絲質睡衣,脫掉浴袍對著鏡子穿在自己身上。
綢緞的質地貼在皮膚上,有些涼,和宋煜總是發涼的指尖一樣,鬆鬆垮垮搭在身上,他們之間的體型差讓這件衣服披在他身上的時候,總有種不相稱的怪異感,看不出版型,更像是一塊籠統的用以遮蔽的黑布,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安分地從肩膀滑下去一次,又被樂知時拽回來,蓋在露出大半的肩膀。
樂知時發現這件睡衣的扣眼很小,很難扣,於是他隻能這樣敞著雪白胸口,站在鏡前一點一點慢慢捏著紐扣往那個洞裡塞,手指一點點往下,直到合攏的衣服完全遮蔽下腹。
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是宋煜穿上這套睡衣,應該也很難解開。
桌上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聲音很響,打斷了樂知時的幻想,他走過去一看,是宋煜發來的。
原來他早在一小時前就已經發了一條消息,要求樂知時也發一張照片給他看,但樂知時忙著收拾東西,沒有回複。
於是他在剛剛又發了一條。
[哥哥:你做事很不公平。]
樂知時覺得他較真的樣子很可愛,令他想起給橘子和棉花糖喂食的感覺,但凡給棉花糖的食物多一點,橘子都會不高興,會在倒狗糧的時候用爪子扒他的手腕。
但他不想讓宋煜知道自己現在穿著他的睡衣,這很奇怪。想了一圈拍什麼好,樂知時的視線最後落在他還沒來得及穿睡褲的腿上,更準確說,是他的膝蓋。
明明感覺隻是磕了一下,也沒有特彆疼,但他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膝蓋已經磕出了一小片淤青,泛著一點不明顯的紫色,而洗澡的時候水溫太燙,皮膚變成漲滿了水的粉色。
他坐在床邊,兩條白皙的長腿光著,為了能讓膝蓋靠近鏡頭一點,他踮起了那隻腳,同時出鏡的小腿肌肉與腳趾都是繃緊的。
發送出去之後,很久沒有得到回應。樂知時穿上睡褲,發現長了一大截,走路時不時被踩到。
宋煜不在,他決定要偷偷在他的床上畫畫,反正這個潔癖不會知道。樂知時從包裡拿出寫真冊和一直鉛筆,鑽進宋煜的被子裡,趴著畫畫。
他勾了些服裝的線條,並沒有多好的靈感,於是開始摸魚,摸著摸著就翻開了舊畫冊,一張一張看,裡麵滿滿的都是宋煜。過去從沒有認真計算過,如今一看,他真的畫了很多宋煜的手,握筆的手,騎單車時的手,還有他趴在書桌上睡著,交疊的手臂下隨意垂在桌邊的手。
樂知時發現自己真的很像一隻小狗,如果宋煜真的朝他伸出手掌,他的第一反應可能是乖巧地搭上自己的。
第二反應大概是舔一舔他的掌心。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呼吸有些過度,就這麼趴在被子裡,臉卻埋在畫上,乾澀的嘴唇與冷的畫紙無意識摩擦。
這床棉被像一塊泡到發漲的海綿,浸滿了宋煜的味道,是皮膚上的熟悉的氣味,還有不具名的某種荷爾蒙。樂知時穿著他的睡衣躺在裡麵,就像是被宋煜從背後壓迫住,裹了起來。
他的呼吸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原本能給正常流入的氧氣變得艱澀無比。腦子裡宋煜的臉愈發明晰,自己的呼吸也越來越重。
身體的反應不受他左右。
但樂知時確信此時此刻的自己不是病理性的過度呼吸,隻是因為對宋煜的想念。或許兩者兼有,想念令他克製不了情緒,也克製不了氣息。
宋煜像個反應滯後的機器人,在樂知時已經不太方便伸手確認消息的時候,發來了對膝蓋磕傷那張照片的回應。
[哥哥:怎麼弄的?]
[哥哥:你是故意拍這種照片的?]
樂知時喘著氣,將手伸出被子點開看了,然後有些自我放棄地沒有回複,他不懂“這種照片”是哪種。
也就兩三秒的時間,宋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樂知時從不拒絕,哪怕知道此刻不太合適。
剛接通,電話那頭的宋煜便用相對平靜的語氣重複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但樂知時發現自己的呼吸聲太大太急了,幾乎覆蓋了宋煜的聲音。
被子裡很熱,他試圖稍稍克製住,把頭埋在宋煜睡過的枕頭上,但卻適得其反,額頭發了一層黏膩的汗。樂知時的喉嚨裡發出抽氣的聲音,像小動物生病時的嗚咽和喘息。
起初宋煜以為發生了什麼,但這聲音和他熟悉的發病並不一樣。
而他的語氣也微妙地變了,很低沉,隔著空間與電波傳達出一種很強的控製感。
“樂知時,你在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弄臟的手和淤青的膝蓋都好()哦,異地小情侶真是的
沒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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