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第 245 章(2 / 2)

凡是大戰,不單單是邊軍的事情,還關乎西北老百姓的生死,或是死於戰亂馬蹄之下,或是死於沉重的軍費之下。戰時軍費消耗是平時的五倍不止,朝廷的糧草補給還在路上,沉重的軍費便落在了甘秦晉之地的百姓頭上。

原本就有“災星生亂,連年長冬,顆粒無收”的傳言,大戰的加持之下,百姓必定深信不疑,開始驚惶,各自逃生。

流民四起,如螞蟻遷徙般往南走,這一路上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慘事,死掉多少人。

西北各府各縣沒了百姓,同時也會影響到軍心,軍心一亂,戰力大大衰頹。

而朝廷這邊,為了保住西北疆,必會增兵支援西北戰事。前軍主要駐紮在閩地、湖廣,左軍主要鎮守遼東、齊魯,這幾處與西北疆相距太遠,行軍消耗太大,不宜調兵。能選的便隻剩中軍、後軍。

後軍與禁軍一同鎮守京畿重地,後軍兵力調到西北,則京畿的防守必定減弱。

“大哥還說到海上防事,倘若值此機會,倭寇從海上而來,欲趁亂分一杯羹……”裴少津不禁一陣後怕,若真是如此,朝廷麵對的並非一場簡單的奪嫡,或是一場高牆之內的宮變,而是一場屠禍百姓的天下大亂。

四夷群起而攻,企圖分食大慶這塊肥肉。

即便蠶食不成,也能極大消耗大慶的兵力國力,整個國家處於風雨飄搖當中,無力去防禦襲擾,更無心發展產力。

“原來大哥早就猜到如此,才會提早與我說那番話。”裴少津後知後覺。

不謀全局者難以謀一隅,不知多少個孤夜裡,兄長一遍遍推算,才能思考得如此透徹。

裴少津在兄長的提點下,同樣看破了對家的意圖,他大筆一揮,把輿圖的一角圈了起來。對家所圖,不在於西北疆,也不在海防,而在於圈出來的這一角。

收起圖紙,推開書房窗戶,南邊的辰星大亮,星光倍正,獨耀南極。

正想著,閃現一道黑影,裴少津嚇得連忙身子往後一退,那人從裴少津身邊掠過,精準出手,將折成四方的紙片夾在了裴少津的衣襟上。

裴少津正想喊,那道身影已經一躍上牆頭,翻身出去,不知去向。

少津驚嚇未定,拆開紙片,隻見上頭潦草一句話,“裴少淮一切無虞,叫你們莫擔憂”。他眉間一鬆,頓時大喜,臉上的疲態一掃而空,但下一瞬,又心生疑慮——這是誰人的字,方才那個武藝高強、來去自如的“黑影”又是誰?當真是兄長叫來傳話的?

裴少津希望是真的。

思忖之後,裴少津決定讓人請父親、母親和大嫂到前堂裡相議。

……

丫鬟去喚楊時月的時候,楊時月正與陳嬤嬤給府上回廊各處的燈盞添燈油,每一盞都裝滿,足以亮夠一整夜。

從正門進入,一直回到裴少淮住的小院,每一條回廊都亮堂堂的。

楊時月趕去前堂,一進門,二弟便遞給她一張紙,問道:“大嫂可識得紙上筆跡?”

她定眼一看,歡喜下不禁掉出淚來,一邊喃喃道:“我就知曉會是如此……”一邊關上堂門。

這才低聲解釋道:“是鎮撫司燕緹帥的筆跡。”這樣特立獨行的潦草字跡,兩家在閩南相鄰數年,楊時月怎麼會不知曉,她又道,“燕緹帥回來,官人又能叫他傳話出來,那必定就是真沒事了,父親、母親可以放心了。”

她走到林氏身旁,替婆婆抹去淚水,寬慰道:“官人行此險招,叫母親擔憂,必定是出於無奈……接下來,我們還需替他把這場戲繼續演下去。”

林氏點點頭,道:“我省得輕重。”

幾人商議一番之後,自個散回了院中,因林氏與楊時月紅著眼出來,下人還以為又出了什麼壞事。

……

東宮裡,長久被禁足,使得這裡到處哀歎連連,主子前途未卜,仆從亦擔心受怕。

自打裴少淮勸解過一次之後,太子已經很久沒有入偏院裡做木工了。

可這一日,太子燕有政看著鎮守各宮門的錦衣衛,仿若囚於牢籠當中,心緒萬分低落,神使鬼差再次推開了木工房的門。

木屑滿屋飛舞,太子把悶氣都撒在了刨子上。

房門推開,但這一次不是裴少淮,而是皇太孫燕琛,他立於父親身邊,任由木屑落在自己身上,直到父親停下刨木、氣喘籲籲時,他說道:“再過十天便是皇祖父的生辰了,父親還有心思在此孤身刨木?”

與父親被禁足的這段時日,使得燕琛少了許多少年氣,多了幾分老成。

“被鎖在這東宮出不去,什麼生辰什麼萬壽節,與你我父子又有何乾?”太子低落道,“若是送上賀壽的禮件,反是壞了他的興頭。”

“不在於祝壽,而在於萬壽節就要到了,皇祖父還並未下旨……”燕琛語止,沒說出後半句話。

沒有廢東宮,那就說明淮王尚未得逞。

“病急之下,他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燕琛擔憂提醒道。

燕有政一愣,他明白兒子的意思,看著兒子目光關切,語氣放軟道:“外頭不是有錦衣衛層層把守著嗎?琛兒,不必過慮了。”

“不是孩兒過慮了。”燕琛把刨子扔到地上,在長凳上與父親對坐,看著父親說道,“父親,再多的人守著也未必安全,隻有把權勢牢牢攥在手裡,這才是最大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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